第五百八十四章魔心不可测（六）
南宫雪跟着柳知返随那几个罗刹峰门人往罗魔院走去，她不自觉就跟在柳知返身后，似乎觉得这里是罗刹峰，柳知返才是主人。
有那几人带路，从下壬院经过螭魂院到罗魔院，竟然无一人阻拦，沿途看见的罗刹峰弟子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都没有，整个罗刹峰弥漫在一股肃穆紧迫的氛围之中。
来到罗魔院，柳知返仰头看了眼那座巨大的宫殿，这和他印象中的罗魔院截然不同，隔着几千年时间，在这罗刹峰上，除了峰顶那片不散的阴云，没有柳知返熟悉的东西。
来头罗魔院外，黑衣老者恭恭敬敬对着殿内鞠了一躬，脸上露出敬畏之色，“宗主在上，山下二人已经被属下带到山上，请宗主处置！”
“嗯！下去吧！”萧梅欣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柳知返听得这声音有些慵懒。
一众罗刹峰修士躬着腰小步倒退出去。
南宫雪撇嘴道，“萧梅欣神神秘秘地搞什么鬼！”说着她直接推门而入，柳知返也跟在身后，周围的修士见状纷纷露出无比愤怒之色，但却无人敢出一声。
一进入大殿，柳知返和南宫雪便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殿内极尽奢华，金镶玉砌，珠宝璎珞，只是光线很暗，一抹斜阳从侧门外投到大殿之中，映出几步昏黄的倒影。
四排黄金铸就的火盆排列在大殿之中，火光却很是微弱，火苗跳动好似随时都会熄灭，好像已经很久没人维持过了，两排巨大的架子立在大殿两侧，上面尽是天下闻名的法宝器物，有些柳知返听都没听说过，还是南宫雪见多识广，一一道出那些法宝的骇人来头。
柳知返也好奇地左右观望，这可比他所在时代的罗刹峰罗魔院金碧辉煌的多！排场的多！
“好看吧！”萧梅欣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二人转过身，看到了坐在大殿上方的萧梅欣，夕阳的阴影照不到她，她坐在黑暗中的虎皮座椅上，整个身体都陷进椅子里，双手搭着扶手，头微微仰着，好像没了骨头一样摊在里面，双腿伸直叠在一起，一双穿着青色绣花鞋的脚还无规律地摇晃着，她满脸地倦怠和百无聊赖。
在她身后头顶上有一块几丈大小的牌匾，上面书写四个遒劲的古字，‘一统天下’。
她脚下一左一右各拴着一只金毛狮子，一只白额猛虎，温顺地趴在她的脚下，只是时而眼露凶光。
“萧梅欣，你是将全天下的传奇灵宝都收集在这大殿里了吗？”
“哼！这些东西让你对着看上七千年，你就会觉得还不如看一坨****有意思！”
柳知返微微抬头看着坐的很高的萧梅欣，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晚辈柳知返见过萧祖师！”
萧梅欣本来神色颓靡，好像大战过后无用武之地的将军，一听柳知返这话，她眼睛瞬间一亮，眯眯眼挑起嘴角哼笑了一声，“你还挺知礼数，不像之前那样对我要打要杀了？”
“先前你是挡在我面前的对头，现在你是我祖师，两者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萧梅欣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说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很乖，随便坐啦！”
南宫雪取笑道，“我以为你这样的女人，心底定然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凄婉爱情，能让你遗憾之事必然是儿女情长了，没想到我到了你这蜃楼世界才发现，原来你一辈子最向往的事情----竟然是成为天下共主！当什么----女王大人，亏你想得出来！”
萧梅欣叹了口气，说道，“儿女情长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我倒是不向往什么********，只是对雄霸天下最感兴趣，我活着的时候，罗刹峰虽然已经是天下的强权之一，但在我之上还有仙音宗，琼华剑派，点翠山，武道派等大派巨擘，更别提沧帝城煊赫数千载，我萧梅欣想当天下共主那是白日做梦！”
“说起来当时我做梦都想成为让天下敬畏的女王，只是这念头一直藏在心底不好意思说出去，怕被人笑话，年纪大了之后，我将峰主之位传给徒弟，自己满天下四处闲逛，想着就算不能统御天下，在天下间走一走也好，后来就到了东海，无意间进入仙灵岛，然后被困在了这里！”
“这么说，这个蜃楼世界就是你的梦想了？”
萧梅欣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的，梵罗天找到我时，承诺我只要我归顺他，当他的所谓‘护法修士’，就让我实现愿望，让我成为天下修士之主，所有人不但畏我，更要敬我，爱我，视我为女王大人！就算是司徒氏也要对我俯首称臣！”
她耸了耸肩，“我当时鬼迷了心窍，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满天下乱逛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在这里第一个百年，我就好像天命所归一般，修为一日千里，接连击败各派强者，最后打败沧帝城司徒氏，问鼎天下第一高手，然后一统天下修行界，罗刹峰取代沧帝城成为天下第一修行势力，我那时真是志得意满！”
她脸色黯然，根本没有半点儿得意之色，接着说道，“第二个百年，天下再无人敢忤逆我的命令，当真是言出法随！第三个百年，我已经成为修行界不灭的传说，第四个百年，所有修行者都以能够来到罗刹峰见我一面为最大的荣耀-----”
说着她叹了口气，身子在椅子中往下挤了挤，更舒服地倒在虎皮椅子里，一幅吸了大烟的颓废公子哥模样。
“然后呢！”南宫雪居然还听得挺有意思。
萧梅欣撇撇嘴，“无趣！”
“只有真正成为了天下共主，无敌于世间的时候，才明白那种寂寞和萧索！一个人如果连一个敌人都没有，那是何等的萧瑟----”她叹气道，“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噗-----”南宫雪掩口小声笑了起来。
柳知返说道，“既然祖师已经厌倦了这里，那便和我一起离开吧，梵罗天束缚我的蜃楼小世界刚刚开始就被我所破，但我的蜃楼世界与你们的重叠在一起，想要完全离开这里，必须将你们之前所有的仙灵岛修士蜃楼幻界全都破开才行！”
萧梅欣听罢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此言倒也有理，我的确早已当腻了这个天下女主！”她伸出一只手，“来，拉姐姐一把，女王摊摊的久了，我懒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柳知返上前拉住萧梅欣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萧梅欣眯着眼睛说道，“好，好，好孩子，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能做大事的，罗刹峰有你这样的后辈，也算是祖师保佑！对了，你是罗刹峰当代的峰主吗？”
柳知返摇摇头，“我杀了我师父，当了两年的峰主后就将位子传给了师妹！”
“哦！”萧梅欣点点头，“那定然是你师父的错！你既然能将位子传给师妹，想必不是为了掌门之位。”
柳知返笑了笑没再多说。
南宫雪取笑她说道，“萧梅欣，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无聊寂寞了，你是少个儿子！呵呵呵----”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倒是勾起萧梅欣一桩伤心事了，她黯然叹了口气，“我十八岁时生过一个孩子，但刚生下来我觉得长得丑，就让我送给一户乡下人了，后来听身边生过孩子的仆妇说，孩子刚生下来都很丑----等我后来再去找，却已经找不到了！我一怒之下，就将那个村子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百姓杀了个精光，可后来我忽然又一想，万一我的孩子就在那些人里，岂不也被我杀了----”
南宫雪咧了咧嘴，异样地眼神看着萧梅欣，这才恍然记起，这个萧梅欣当年可是天下修行界有名的女魔头，杀人不眨眼！眼前这副有点儿痴傻的无聊女人，也许只是她的另一幅面具罢了。
柳知返说道，“萧祖师，既然如此，那柳知返便破开你的蜃楼世界了！”
萧梅欣点点头，“如此甚好！我终于要离开这虚假的世界了吗？太好了------”然后她就用一个怪异的声音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南宫雪凑到柳知返耳边低声说道，“我觉得你师祖八成是在这里时间太久神智有些不正常了----”
柳知返手中黑火闪烁，化作八道火龙冲上天空，火龙又散开变成八道黑色的火光，瞬间烙进了昏暗的天空之中，紧跟着烫金色的天空，火红的夕阳，绯色的彤云全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那八道黑火将整个天空裂成八瓣，八瓣天空的碎片熊熊燃烧，被黑火吞噬，渐渐露出后面另一番天地！萧梅欣张开双臂狂笑了起来。
“----我的天下就这么化为幻影了吗？妙呀----”
“本就是虚幻之物！合该归于虚幻。”柳知返收回手中黑火状的饕餮刀。
这时从燃烧着的天空之中走下一个赤身的男子来，银发飘扬，面无五官。
他一边从天空中一步步踏来，一边说道，“萧梅欣，你所渴望的天下，就被你这么烧成了灰烬吗？你真的甘心将无上的权势，无尽的威严付之一炬？”
萧梅欣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