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
突发
2019的高考总算落幕，最后一门铃声响起时，甘甜悬了大半年的心瞬间松快下来，像是自己刚从高考解放一般。
她站在考点外，看着人群里甘棠走出来，脸上虽带着倦意，眼神却亮得很。
“考得怎么样？”甘甜抱着花迎上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甘棠咧嘴一笑，“正常发挥！姐，我请你吃大餐。”
“呦，我还没说请你呢？”甘甜擡眼时眼里漾着笑，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么快就懂事了哈！“
甘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那些小心翼翼不敢多问的试探，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能喘口气，好好等一场属于少年的盛夏了。
只是不知道，因为自己当年那场意外，让甘棠在六年级那年不得不转学，还重读了一年。如今终于迎来高考，可每当想起那段被耽误的时光，甘甜却总觉得亏欠。
直到那天看甘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甚至后来，她才也逐渐明白：人生哪有什么绝对的“晚来”，拐个弯遇见的，或许正是另一道风景。
……
甘甜请了几天假去接送甘棠高考，刚踏进办公室，就被主任叫了过去，一个让她心头一紧的消息随之而来。
“主任，为什么下半年要让我接手高三啊？学校里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我才刚入职没多久，还是个新手……”甘甜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紧张，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主任笑着连连摆手，“你教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这是你们教研组一致的选择。你看，从高一下半年接手那个班到现在，整整一年，成绩稳居年级前两名，这可不是随便一个新老师就能做到的。”
主任接着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甘甜身上，语气带着肯定，“我们也觉得你们新老师有新思路、有冲劲，或许想法更能贴近现在的考生，带着他们稳稳进步，离高考的目标更近一些。”
甘甜想着能摆脱了王孟杰那边的琐碎，听起来似乎是好事。可一想起自己高三时那副焦虑不安、总想逃避的样子，甘甜心里就泛起一阵抵触，仿佛那段兵荒马乱又要重临。
主任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耐心给人解释，“去年咱们学校高考成绩好，今年扩招了四个复读班，优秀的老师实在紧张。这也是学校的决定，从高二年级每个学科里挑了成绩前两名的老师，去高三锻炼一年。我相信你的能力，别这么不自信。”
话已至此，再推辞似乎说不过去。甘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好的，主任，我也会努力的。”
“对吧！这才是年轻老师的态度。”
“江云，我真的太难了，我们主任刚给我说，让我去带一年高三。”甘甜对着另一头闷头打字，都能感觉到语词里满是压力。
“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江云发来的微信带着惊喜，还故意给她顿了顿，“我从初中组升到你们高中组了。”
甘甜愣了一下，眼睛为之一亮，“真的吗？太好了！”心头的沉重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了大半，“那以后……”
“以后咱们天天可以见面了。”江云接过话头，语气里的雀跃藏不住，“备课、改作业，说不定以后还能搭班呢。你带高三压力大，我刚好能给你搭把手。”
甘甜靠在办公椅上，嘴角忍不住上扬，之前的焦虑一点点消融下去。“那可太好了，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甘甜一字一句应着，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第一次觉得，带高三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2019年下半年的教学按部就班地推进。甘甜这次接手的是两个成绩中等的班级，巧的是，搭班的又是那位熟悉且优秀的物理老师。
数不清的模拟考、堆叠如山的试卷，像一张无形的网，沉甸甸压在学生肩头，也压在甘甜身上。那些红笔勾勒的分数、黑板上日渐减少的倒计时数字，总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当年坐在考场上的紧张感还未完全褪去。
她陪着学生们一起在早读课上大声背诵，在晚自习后对着错题本逐题分析，一边为某个学生的进步暗自欣喜，一边又为进步慢地学生一一挑出毛病，“对症下药”。
偶尔得空停下手中的事，目光不经意间与邻班的物理老师对上，两人都带着几分松弛相视一笑，藏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
“哎呦妈，我们高三终于放寒假了！”甘甜一进门就把挎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像卸了发条的洋娃娃，重重瘫在沙发里，两眼一闭，连说话都带着气音，“每天弦绷得死死的，可累死我了！”
她往抱枕里缩了缩，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睁眼，就害怕一睁眼又到了学生们喘不过气的考场。
妈妈端着水果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她，“在学校就是累吧，看把你自己都累成学生样了。先歇会儿吧，饭好了叫你。”
甘甜闷哼一声算是应了，鼻尖蹭着熟悉的沙发套味道，紧绷了一学期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打起了小盹，连梦里都是试卷翻飞的声音。
“怎么就咱娘俩吃饭？甘棠呢？”甘甜扒拉着碗里的米粥，擡头往门口望了望。
“不知道被哪个同学叫出去聚餐了，”妈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临走前还叨叨半天，说要去吃火锅，我说让人来家吃，偏不听，非得往外跑。”
“哦，行吧。”甘甜应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泛酸，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口水——在学校天天啃食堂，早就馋外面那些热辣鲜香的滋味了。
吃过饭收拾好卫生，甘甜正在卧室收拾换季的衣服，手机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甘爸带着急意的声音，“怎么打不通你妈电话？你妈呢？”
甘甜往主卧望了眼，压低声音说，“我妈困了，在补觉。”
“行，知道了，”甘爸的声音更急了些，“你赶紧来医院一趟，甘棠在这儿躺着呢。”
“啊？！”甘甜手里的衣服“啪”地掉在地上，心猛地一沉，声音都发颤了，“她怎么了？怎么在医院？”
甘甜手忙脚乱地把刚收进衣柜的羽绒服又翻出来套上，鞋都没来得及换好就往门口冲，动静太大，一下子把浅睡的甘妈惊醒。
“是你爸来的电话？什么事啊？”甘妈语气里满是被惊醒的不安。
“爸说……甘棠在医院呢，”甘甜一边换鞋一边急着说，“妈您接着睡吧，我去看着就行！”
甘妈一听掀开被子坐起来，语速快得像带了风，“我去吧，医院里好多事你也照顾不来。”
两人一路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甘甜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拨通她爸电话，顺着指示找到人的位置。
甘棠正蜷在病床上，看到甘甜她们来了又吱扭吱扭乱叫起来。甘妈见状，声音都带着颤，“咋回事啊？”
旁边的护士正给病床换着药水，闻言擡了擡眼皮，口罩上方的眼睛平静无波，淡淡接了句，“肺炎。”
“啊？”甘甜为之一愣，一脸茫然地站在病床后面看着。
甘棠妈手一抖，刚要去碰女儿额头的手顿在半空，又起身仔细瞧甘棠正在输入的药水。
甘棠慌忙擡起没扎针的那只手，紧紧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的痒意干咳了两声。那两声咳嗽闷在掌心，小脸憋的更是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