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都是孽缘
北冥海上,茶花小岛,蛟儿的房间里,庚辰正躺在他床榻上,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虽说睡着,可眉头紧皱,面上的神情很是痛苦。
蛟儿见他难受,心里也不好受,他伸手想去抚摸一下他的脸,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又慢慢的缩回了手,起身站起,走到外间,燃了安神的香料,袅袅香气飘散在房间里,这香淡雅之余,还带着凝神静气的效果,最适合庚辰现在这种心神不稳的情况了。
蛟儿点燃了香后,复又走回床榻前坐下,待到看着庚辰表情没那么痛苦了,他才起身站起,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当他刚把门关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担忧的女声,“蛟儿,那孩子怎么样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青黛。
“不太好。”蛟儿想起刚才庚辰那憔悴的脸色,心里就针扎似的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好几天了,他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沉浸在梦魇之中,娘亲,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他啊。”眼里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可我替他把脉,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明明没事,可为什么他就是不醒呢?”蛟儿这个时候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且,看起来,那么痛苦?”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据他回想,那天他们两个也没干什么啊。就喝了点酒,说了会儿话。酒不可能有问题,他自己也喝了,就没事,至于说的话,是围绕妖族的这次婚礼的事说的,也没什么啊。
“蛟儿,你把那天你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给我听。”青黛听到这儿,却若有所思起来,她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蛟儿不明所以,但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蛟儿不知情爱滋味,听不出这其中的不寻常,可青黛听完之后,却觉出了不一般的气息,尤其是,如今蛟儿这焦急的情态,简直像极了当年她自己和敖顺在一起时的状态。
青黛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却并没有显露太多,正待她要问点什么的时候,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的蛟儿,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蛟儿停住脚步,双手并用搭在青黛胳膊上,“娘亲,我要回一趟妖师宫,去查查有没有什么能治疗梦魇的法术或者法宝之类的东西,庚辰就交给你了,娘亲,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一眼不错的看着青黛,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蛟儿,他对你来说,不只是普通朋友吧。”青黛看到了他眼里的坚定,这简直像极了自己当年对着父王腾蛇时表现出来的情态,她不由得心中一动,把手搭在他右手腕的紫色茶花手帕处,试探的出言问道。
“当然不是!”蛟儿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知己!我不能让他出事!娘亲,你帮我!”他似乎也察觉到青黛的眼神有些不同,稍微有点羞怯的小蛟龙,竟是用了一个特别蹩脚的理由。
“好,”青黛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帮你。”
“那庚辰就交给你了,”蛟儿闻言,露出一丝笑容,立刻转身化作一道浅蓝色流光,直奔北冥海的妖师宫,连夜去查资料,找应对的办法去了。
青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虑了一瞬后,推开了房门,抬脚进了内室,等她坐在床榻边缘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时,即便是见惯美人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这世间仅有的绝色。
虽然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可也足以从中窥见未来的绝代风华。更重要的是,青黛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周身的气息干净的如同刚刚凝结出来,还未落地的雪,太纯洁了,也太吸引人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他真的带回这样一个少年,她这个当娘亲的,还是很欣慰的。如今唯一的不妥就是,他带回来的是个昏迷不醒,而且,似乎还是受了情伤的少年。
青黛虽不知内情如何,可听刚才蛟儿的叙述,似乎这少年和妖族有所交集,甚至有可能是和妖族的某一位皇者有了牵连。
聪慧如她,只要略一排除就能得出答案,妖族有四位皇者,妖皇帝俊和紫微帝君是一对,娲皇近来并无恋爱的表现,那么,这少年的情伤来自于谁,就显而易见了。
‘东皇……陛下……吗?’青黛思及此处,脸色略微沉重了些,她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少年的眼里,也带上了深深的忧虑。
可看着他带着稚气的脸庞,又想起他和蛟儿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股怜爱油然而生,她摸出一块手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溢出的薄汗,“不管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虽然不知内情如何,可既然答应了蛟儿,那自然是要好好照顾他的。青黛彻夜未眠,一直守在床边,直到破晓时分,蛟儿急匆匆的赶回来,他终于找到了一种唤醒他的办法,那就是把自己的意识沉入其中,强行击碎他的梦魇,把他拉出来。
蛟儿来不及管这办法有没有危险,一回来,他便施展了这个法术,青黛则是在一旁给他们两个护法,不多时,两人便都醒了过来。
只是庚辰才一醒,便又吐了一口血,咳嗽不止,蛟儿连忙起身坐到床榻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为他抚摸着后背处,“庚辰,没事了,没事了,心头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他手上不停,嘴里也在安慰着他。
庚辰此时靠在蛟儿身上,感觉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耳边两种声音画面交织在一起,一边是会对自己说情话,会跟他撒娇耍赖,软软认错的心上人,一边则是高高在上的东皇太一,说一不二的妖族皇者。
可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能把两方划上等号!
“我……我”庚辰唇角还流着血,然而他没有管这些,而是用手揪住了衣襟,眼尾泛红,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视线,断断续续的说着。
“怎么了?怎么了?”蛟儿关切的握住了他的手,低头询问着。
“我……疼,”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两个字,庚辰眉头紧皱,用手揉搓心口处的衣襟,“好疼。”他喃喃道,感觉就像有人用刀狠狠的戳进了心口一样。
“是这里疼吗?”蛟儿见他一直揪着心口处的衣服,二话不说,立刻用左手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抬起右手,有浅蓝色的光芒从他手掌边缘处亮起,“我帮你用灵力镇痛!”
他把手放到庚辰心口处,隔着白色的里衣,小心翼翼的输了些柔和的水系灵力进去,可庚辰的脸色只好转了一瞬,便立刻就又变了,他身子前倾,毫不犹豫又吐出了一口血!
这一下过后,庚辰却仿佛如释重负一样,竟是再度昏过去了,软软的倒在蛟儿怀里,什么也不知道了。
“庚辰!庚辰!你醒醒啊!娘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蛟儿焦急万分的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此时六神无主的他,只得看向了一旁的青黛,朝着自己的娘亲求救起来。
“他这是心病。”青黛缓缓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过来人,刚才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她眼里,让她感觉无比熟悉,这不就和她当年离家出走又惨遭敖顺抛弃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吗?
“心病?”蛟儿一时心急,乱了方寸,竟是真的开口问道,“那要怎么治?需要什么药,我这就去找!”
“好,你去找吧。”青黛看了一眼焦急万分的儿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点了点头,随后她真的写下了几味极其珍贵难寻的药材的名字,然后把这方子递给了他。
蛟儿安顿好庚辰,又求了青黛好生照料他,随后便立刻出发去找寻所谓的治疗‘心病’的药材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庚辰又断断续续的醒过来几次,青黛有时跟他说几句话,简单的交谈中,她看到了庚辰的温和守礼,虽然身有病痛,却仍是尽量少给她添麻烦。
越是跟他接触,青黛就感触越深,也越发的明白为何蛟儿当初只见他一面,就惦念这么多年。他就像是一束光,温暖却不灼热,发出光芒却不刺眼,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而在她的照顾下,庚辰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了些,至少醒过来的时间长些了,虽然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发呆。不过青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反应的。
时值正午,日上中天,青黛端着一个托盘进了房间里,转过屏风,到了内室,便看到庚辰还是蜷缩在床榻一角,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庚辰,吃点东西吧。”青黛走到他身边,出言轻唤了一声。
“谢谢青姨,”听到她的声音,庚辰勉强打起精神来,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我不饿,您不要忙了,快坐下歇歇吧。这些天真是麻烦您了。”他抿了抿嘴唇,温和有礼的看着她说道。
“这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青黛闻言,把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案台上,自己把上面的碗端起来,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莲子羹,随后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这样热的天,本该多用些冰的,可我想着,你刚醒不久,受不住凉,还是喝些热的好,于是做好后,就端了来。尝尝味道如何。”说到这儿,她又把那勺子往他嘴边送了送,殷切的劝道。
“是啊,受不住凉,”庚辰把那勺莲子羹嚼了嚼,喃喃自语道,“这样热的天,我却感觉冷极了。”他不由自主的环住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抬头看向窗外,那里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明媚的让他觉得,都有些刺眼了。
“孩子,你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反而不好。”青黛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又触碰到他的伤了,她端着碗,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轻声细语的对他道。
“青姨,你知道吗?”似乎是听进去了,庚辰缓缓的开始叙说起来,“我小时候第一次跟师父练剑,却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虽然伤口不大,可我觉得特别疼,就好像世上再也不会有比那更疼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