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烈阳之风:七
第五十九章烈阳之风:七
◎如今不过是奚茴迟到了十多年的报复。◎
树影婆娑,阴风拂窗,屋内的灯火只剩下一截,微弱的烛光忽明忽灭,透过床幔照在奚茴的脸上。她睡不着。
奚茴原以为她不在意云之墨曾经历过什么的,可心境不知何时变化,竟连一个他过去认识如今又不想见的人也容不下半分。
她问云之墨那个人是谁,当时云之墨只看着她并未回答,奚茴没想过他不会告诉自己,也愣神了许久,后续想的几个问题便都没问出口了。
此时隔着一层床幔一层屏风,云之墨彷如无事发生般翻着那本奚茴没耐心看下去的话本,而她翻来覆去地弄出点儿动静,心里的郁闷无出发泄。
许是因为写话本的人的确堆砌了太多辞藻,这本书非但奚茴没看进去,云之墨也是一目十行,十行下来一个字未懂。
视线落在纸面上,因烛火将灭,纸张上的文字逐渐模糊。他听到了床榻那边传来的动静,也感受到了奚茴朝他投来的目光,隔着一层床幔偶尔扫过来,明明满腹疑惑却又憋着不说。
晃动的树影投上窗棂,最后一丝烛火熄灭后云之墨轻轻叹了口气。
“哦,你知道,那又如何?”奚茴转身看向应泉,蹙眉:“你打算向谢灵峙告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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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给荀砚知塞明晶!是何用意?”赵欣燕对奚茴道:“你不是与恶鬼结契了?怎么还惦记着我的鬼使!”
奚茴火烧炎上宫之前应泉在她那儿吃了亏,心想可算找到个机会可以好好奚落她一番了,最好是能将她关个十天半个月,他必日日去禁闭室前听她求饶的声音。
合上话本,云之墨起身时又看了一眼床榻的位置。
他生于六万三千多年前,自睁眼时起身体便已经化作一堵结界墙阻挡在鬼域与曦地的界境处,被黑暗与阴寒笼罩,从未获得过自由。
腰上挂着的佩剑的细带松下,他握着剑柄想要将剑抽出,还没任何动作奚茴扭头便跑了。
云之墨想,他不会瞒着奚茴太久的,因为距离那个百日大阵剩下不了多久了。正因如此宁卿才会迫不及待地于各个逃离行云州的恶鬼身上都注入了一丝神力,等待他们帮她找到他,那些碍事的尾巴云之墨会想方设法断个干净的。
云之墨能感觉得到的,他的灵魂越发充盈,终有一日这世上再无司玄,只有他。
奚茴躲得快,她瞥了一眼那块明晶便知道赵欣燕的来意,于是故作惊讶与不解。
奚茴不通法术,若少数鬼魂她尚可自保,可这些鬼魂的数量她甚至数不过来,仅会几种结印手势如今招式也用完了。
“赵欣燕以前经常用这种手段欺负你,害你受罚,也如此离间过你与岑长老。”在他们都还年幼时,奚茴是受欺负的那个人,应泉见识过同样的手段,彼时帮赵欣燕的也是秦婼,她们将奚茴推向了百口莫辩的地步。
奚茴还在等他给的东西,她伸的是右手,正好露出手腕上的疤痕,狰狞的疤如毒虫般爬上了细腻的皮肤,即便早已愈合也可以看到当初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才会狠狠咬破手腕的。
奚茴抿嘴,眨巴眨巴眼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谢灵峙的确有许多称得上不错的法器,反正已经送给奚茴许多东西,也不差这一次。
奚茴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无明晶,这一点谢阿哥应当知道的。”
奚茴垂眸往前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叫她微微一怔,再回头,眉头紧皱:“你跟着我干什么?”
从他于封印之地苏醒之时起,云之墨便将自己与司玄彻底剥离,他不再是司玄的一缕魂,他拥有自己完整的意识,也将彻底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宰,只要熬过了这百日,这世间就再无阵法可唤醒司玄。
“赵姑娘,阿茴与荀砚知并无交集,你是不是误会了?”谢灵峙瞥了一眼应泉满是汤渍的襟口,对赵欣燕这行为颇为不满。
要不了多久了,只差最后十几天。-早间奚茴醒来时云之墨已经不在她的屋里了,奚茴心情颇为不顺地下床,却发现床头上落了几枝紫玉兰花,因花摘下不久还很新鲜,微弱香气散于空中。
过去的云之墨,从未拥有过完整的灵魂,就连这具充满神力又被他克制住的身体,也是从司玄那里偷来的。
谢灵峙瞥了一眼她的手心,联合奚茴的性子,不禁失笑:“你是故意的。”
奚茴握紧怀中的紫玉兰花,一道道亮光闪过,那些鬼影就趴在院中花草上,点点星芒附着于鬼魂,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叫院中花朵黯然失色。
“小铃铛。”云之墨轻声唤了奚茴:“等我。”
连着几日不见阳光,轩辕城街道上的店铺也有许多没开了,不过因临近中秋,原本的闹市中心里还是有几家好吃的糕点铺子还在做生意。
故意装作可怜还让他愧疚,好借此机会朝他要东西。
应泉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低头开始解腰带。
待阵法结束,他便能彻底掌控这具身体,不受咒印束缚,悄无声息地杀死司玄。
应泉闻言,心下微沉,又摇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的面前尚且如此,可见整个轩辕城实则都陷入了曦地与鬼域重合的临界点。
应泉顿了顿,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前襟上的污渍,再看向还有不久就到了的住处,解释道:“我住这里。”
现在想来,他比起赵欣燕对奚茴也没好到哪儿去,孩童时幼稚冲动,想方设法地欺负她,又想引起她的注意,想让她服软,可奚茴到底是个硬骨头。
那是劣质明晶,真滚到草丛里也未必能找得到,秦婼都主动站出来认下了,事情便与奚茴毫无干系。
捧着紫玉兰花出门,奚茴抬头望天,轩辕城上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厚重的云层遮蔽蓝天,不光是昨夜下了一场薄雨,就连早间阴雨也不曾停歇。
云之墨对宁卿的记忆便很淡了,那些都是存在司玄脑海中的往事,是他不愿窥见的旧情,与他毫无干系。
奚茴离他十步远,瞧见他已经将腰带外挂着的腰绳拆下,又解了一层牛皮细带,她不禁往后退了半步,指着应泉腰间问:“你干嘛?想耍流氓吗?”
要知道荀砚知可是世世代代为赵家服务,奚茴从小没离开过五宫范围,哪儿能与荀砚知接触?
谢灵峙几人忙了一整夜才得以休息,昨夜的那场雨又给轩辕城带来了许多鬼魂,他们找不到控制的办法,眼见着鬼域往曦地越来越逼近。
原只能算作阴沉的天却在不过几息的时间里风起云涌,竟眨几次眼便彻底黑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层覆盖轩辕城的高楼屋顶上,伸手不见五指。
叶茜茜低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数道阴寒的目光朝她投来,奚茴抱着的紫玉兰花正娇艳欲滴,重重鬼影朝她压近,而那扭曲的魂魄交缠在一起,他们痛苦地张开了嘴,模糊的五官甚至叫人分辨不清他们眼睛的位置,唯独漆黑的喉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