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琵琶有语:四
第四十章琵琶有语:四
◎他的身上也有珠子。◎
繁城入夜更显得热闹,许是因为多半百姓都无需做农事讨生活,玩乐起来不分昼夜,大街小巷里走动的有男有女,结伴而行的公子哥儿和小姐们说说笑笑,一派欣荣。高楼耸立,路宽街广,道路两旁的铺子酒楼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吃食香味,奚茴本就没怎吃饱,如今闻见味道走不动道,拉着云之墨的袖子站定在一家酒楼前。
这酒楼算不上繁城里多出名的,却也有一两道拿得出手的菜色,楼中掌勺的大厨从潼州而来,有一道旁的地方没有的潼州美食颇受繁城人喜爱。
奚茴闻到的便是那道菜的香味,这里人多,她不想顶着坑蒙拐骗吃霸王餐的危险叫云之墨丢脸,索性奚茴身上有钱,干脆拉着对方直接跨入酒楼里。
酒楼立马有小厮迎来,瞧着来者相貌非凡,那男子一瞧便非富即贵,一男一女牵着手来吃饭关系必不简单,小厮便给他们挑了个没人打搅的角落里。
奚茴也不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菜色,只是盯着隔壁桌的瞧着不错,便说与那桌来个一模一样的就好,小厮退下后,她才好奇四顾。
酒楼不大,堂内也有个小台子,台子上放了个银边镂空雕菊花的屏风,屏风若放在小台子前头,便是有人在里头弹唱,但放在小台子后方还加一桌一椅,必是有人要说书了。
如今桌椅被人抬上了台,旁边桌有人开口:“听说今日说书的是黄先生。”
奚茴还没下筷,便见小厮掏出个袖珍的铜锤头用力敲了两下,泥块散开香味儿扑鼻而来,撕开荷叶里头是汁水饱满的鸡肉,筷子一戳就开,油汪汪的散发着香料与荷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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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珠子不珠子,舍利不舍利的,在这从未见过吃法的鸡面前,于奚茴而言都是浮云了。
黄之谦继续喝茶,应泉又道:“狐妖杀人是因那些人薄情,狐爪纤细可以穿过人的喉咙挖出心脏,你却没说她既有这般能耐,又为何不直接开膛破肚,偏要费事掏喉呢?”
云之墨本想问什么珠子,随后双眸微眯,看见了那男人袖子里露出一截穗子,穗子上方打了璎珞,里面装着微微发着光的东西,可不就是与先前在年城能保戚袅袅尸身不腐的“舍利子”一模一样。
说是取,实则也就是抢,这东西于奚茴而言可有可无,只是曾被人从自己手上拿走过一个,再见到一个便难免手痒。
“他的身上也有珠子。”奚茴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妖经数百年才能得一颗妖丹,挖了便是折损道行修为,一切努力白费,须得重头再来,一个妖两颗丹,至少损了那妖的千年道行。
又一句话叫应泉沉默了。
正是此时,酒楼老板身旁的仆人过来耳语两句,黄先生挑眉,知道自己不能再胡侃下去,免得真把客人们吓跑了,于是匆匆结束故事。
“城中男子一个接一个死去,七窍流血,被人生生地挖去了心脏。”黄先生见众人都朝他看来,故意压低声音道:“鲜血流了一地却不见那些死人的身上有什么伤口,便有仵作去查,原来那些人的心脏都是被人以手探入喉咙,穿过脖子抓到胸`前里,又生生地从嘴里给拽出来的。”
“二位还真是……与众不同。”黄先生说罢,对两人拱了拱手就要走,谢灵峙与应泉一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云之墨挑眉,他也有那般被动的时刻?须得断尾求生再伺机而行?
便有男子哼了声:“谁怕?说到底就是个故事,我非与你坐在这儿听完不可,来人,再上两坛酒!”
折扇重新展开,金边墨纸,上面没有半丝杂色,扇起的风扬起他的发丝,云之墨理所应当道:“一个个杀太麻烦了,一把火扬了那座城便能干净许多。”
每当吃饭时奚茴总很安静,她以前时常吃不饱,故而嘴里只要塞了食物便不出声,一口一口吃到够为止。
这故事可不耳熟,便与他们繁城近几个月发生的类似,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家中的男人不知因何原故在各种地方被杀,还都是挖心而死。
即便如此,黄之谦在繁城过得也不难,便是官府里的老爷见了他也得客气些。
黄之谦吹了吹杯盏里的茶叶,片刻后道:“嗨,我原也编了许多,因那是狐妖,她向来爱美,便是杀人也不愿破坏人皮完整,这才费力去掏人心脏。那段可精彩,我写时都起鸡皮疙瘩,可酒楼老板已觉得我说的太过吓人,不让我细讲。”
黄先生正欲下台,听见奚茴这么说脚步微顿,颇为新奇地朝她看去一眼:“好事?姑娘以为这狐妖做的是好事?”
这边埋头用饭,那边穿着姜黄色绣金钱菊长衫的男人已经上台,他也挥着折扇,声音不高颇为蛊人,带着情绪去说故事。大家都知道黄先生擅说吓人的志怪故事,起先听的人不多,后来觉得这故事颇为耳熟便都听了进去。
还有胆大的撺掇黄先生:“接着说接着说,黄先生,后来如何?”
“黄先生,借一步说话。”谢灵峙开口时目光扫过奚茴,她方才说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只是现下不是教奚茴分辨是非的好时机。
“黄先生袖子里的珠子是何宝物?”应泉慢慢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珠子道:“我这里恰好有个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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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能有这个本事,从嘴里伸手进去掏走人的心脏?便有人猜杀人的根本不是人,或妖或鬼。衙门里的人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请了大师前来作法,果不其然被那大师发现了蛛丝马迹,顺证据寻了过去便发现杀人凶手就藏在了一个官老爷府中,是那家府里的小妾。”
酒楼正门外步入两道人影,又有不惊吓的叫出声,待定睛一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认出这是行云州的仙使,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去了望春楼与衙门,没找到张员外的魂,甚至整个繁城也没有,他的魂魄消失了。
“她恨大师带来众人,也恨城里的百姓逼她去死,世人凉薄,便是为了一些没道理的事逼一个人去死,只要那人不是自己也不会求情,狐妖为了报那断尾之仇,这才祸害了整个城池。”黄先生晃着扇子,重新坐下。
“他惯会说些吓人玩意儿,李兄若怕,我们便速速吃了,早去百琼楼找几个体贴的服侍歇下?”另一个人打趣道。
云之墨倒是惬意,从始至终听故事,觉得有些意思,手里的折扇也不扇了,只轻轻敲在桌沿上打着轻松的节奏。黄先生哼哼笑了两下,他笑声诡异,牟然起身,只见他折扇一展,从自己脸前晃过,双眼睁大摆出惊奇的模样道:“原来那小妾本是个狐妖!城中那么多条人命皆是死在她的手里,见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遂有恃无恐便又重新现世,当日被火活活烧死的小妾不过是她断尾求生,就为了让那大师放松警惕好杀了对方。”
“有何好看的?”云之墨也朝那男人扫了一眼,展扇扇风,随口问了句。
奚茴因此还在心里嘀咕,那东西本就是她捡到的,如今也不能还给她了,而谢灵峙能有那么多好东西送给她当奖励,怕也是这样走一路捡一路的。
云之墨只扫过一眼珠子,嗯了声:“是从同一个妖身上落下来的。”
“她为何要杀人?”有人问。
酒楼里潼州来的大厨拿手的便是一道叫花鸡。
“咦——”几人抖起胳膊,桌上的饭菜都不香了。是天经地义的吗?奚茴点头,转而问云之墨:“若是哥哥换做这狐妖身份,会如何做?”
二人都能看得出,他就是个普通书生,却也有一点不普通之处。
“繁城死了许多人,此事黄先生必是知晓的,衙门卷宗里记录黄先生曾提过有妖杀人,还让衙门找几个捉妖的道人来驱邪,不知先生为何有此提议?”谢灵峙将来意问出。
应泉沉默片刻后道:“黄先生方才的故事着实精彩,只是有一点似乎没有交代。”
进酒楼的二人是谢灵峙与应泉,他们没靠近奚茴,只是在她不远处落座,眼神却始终放在云之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