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访贤
在大学对门的那家汤包馆里见到穆龙生的时候，他还在打发面前的那顿早点。王铁生不禁哑然：没想到这家伙吃早饭吃得比自己还晚。看王铁生来了，这位慷慨的大师兄看老王来了，便吩咐服务员道：”再来两笼蟹粉小笼！”王铁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穆龙生对面，露出一副搞怪表情：”老大，你怎么知道我早饭没吃饱？”
“正常。今天我离开小区出门晨练的时候，无意间瞄了你家楼下，看见你家那位亲爱的拖了两包避风塘的包子准备开门上楼。我知道，那两包的点心就算你一个人吃下也不够，更何况老弟你绝对舍不得吃独食，定然会分一半给她的。”
“老大，你太了解我了！可是……呃……在咱们师兄弟面前可别八卦我哈！我的生活作风没问题，这不算金屋藏娇吧？虽然我和小倩的恋情在本门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我还没想过让她成天往我家跑，更没想过现在就给我做饭吃呢！”王铁生道。
“瞧你，都开始语无伦次了！告诉你吧，这两天欧阳倩来陪你，不光我知道，师父知道，就连本门上上下下的师兄弟们都知道。”穆龙生吞下夹在筷子上的那只包子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弟你想法还那么保守？她来你家看你又怎么样？她一个女孩子追你又怎么样？当今社会已经把妇女同志彻彻底底地解放出来了，她们也可以大胆地爱，大胆地表白。这有错么？”
这回轮到王铁生被驳倒了。穆龙生又继续道：”其实，这两天她来陪你，一半是欧阳倩自己的意思：她离不开你，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对哪位恋爱中的女孩都是人之常情；另一半则缘故则是因为师父也有心想撮合你们俩，巴不得你们早点把该办的事都办了，所以偷偷地把你家钥匙塞给了欧阳倩。据我所知，你对她很不错，上午你还把《天罡护体咒》心法送给她了是不？”
“啊？你怎么知道？”王铁生有点奇怪。这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兄呢！
“喂！我说老弟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欧阳倩已经在一边读上了！我可没那份工夫来偷窥你家的隐私呢！”穆龙生道。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两笼包子，王铁生狠狠地吃下一个，却险些被包子烫破喉咙。
“臭小子，吃慢一点呀！我给你把今天的计划详细说一遍吧！”穆龙生拍拍老王后背说道，”今天我们先去老莫那里，听取一下梁波验尸报告的具体细节；下午的时候再去找生工学院的老师，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把那只怪物的来历给搞明白了。”
“那你今儿个一整天都不用上班啊？”王铁生心里不禁暗暗纳罕，”还有，那只怪物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穆龙生像个孩子似地神秘一笑，说道：”其实我平时所谓上班也无非是赚一点小钱而已，大头还是从那些不能说的渠道里赚到的。就好比这一次，咱们学校定然会因为处理完这起事件给我们俩一笔奖金。其余的经济来源我就不细说了，你也懂。至于说那只怪物被我藏在了什么地方，暂时保密，到时候我会拿给你看的。”
王铁生优哉游哉地吃完了面前的包子。虽然好奇心很重，但他渐渐了解起了面前的穆龙生，这家伙不到最后是不会揭开谜底的。眼下该做的就是配合他处理一应事务，这就够了。
两人来找莫知言的时候，已然快到午餐时分了。这也是王铁生头一次来他办公室作客，尽管穆龙生早已对他说过，莫知言的办公室很乱，平时也不爱收拾房间，但乍一来到他这一间独立的办公场所，王铁生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办公桌上叠了一大堆的卷宗，足足有半人多高，把莫知言的身影也给完全挡住了。若非是穆龙生在外面敲门，他应声说：”请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屋子里没人。茶几、书橱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浮灰，只有在常用的地方才略显干净一些。两人进了屋子，赫然发现莫知言把电脑开成了静音，自顾自地打着《植物大战僵尸》。见两人来了才慢条斯理地关掉了游戏起身招呼他们。
“得！老大你居然也打这玩意儿？真是败给你了！”穆龙生霸道地抢过了莫知言的电脑鼠标翻看游戏界面，发现他打的居然是游泳池无尽版，”都到五十回合了？你太牛了，我只能打到二十二回合就挂了。”
王铁生在一边偷笑：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莫知言会堆上那么多的卷宗来阻挡他和办公室门口的视线——偷偷地打打游戏，也不会被偶尔查岗的领导看见，更不会遭到学生投诉，自己也可以号称是开门办公。所谓一箭三雕就是这样办到的吧！
“梁波那小混蛋的尸检报告下来了。”莫知言给二人泡了上等的铁观音，”这小子的确死有余辜。你们想听听么？”
“嗯，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穆龙生下意识地喝了一口茶，被烫得龇牙咧嘴的。
“通过尸体检查，梁波上呼吸道慢性炎症非常严重，咽喉处水肿明显。大脑及神经系统见轻度损伤。从梁波的肌肉及神经组织采集的样本，检测出大麻的成分，初步断定他已有两年或以上的吸毒史……”
“操！难怪这小混蛋那么疯狂，原来是个瘾君子啊！”穆龙生破口大骂道。喝到嘴里的茶水差一点喷了出来。王铁生却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梁波吸毒害己害家已然不该，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该是天诛地灭的罪了。
“两位，还记得咱们看监控录像资料的时候，梁波给那女孩注射那半支针筒的药剂么？”莫知言挥手阻止了穆龙生的借题发挥，”那针筒里灌的就是大麻。少量的大麻会导致吸食者产生幻觉，昏迷；如果服用过量则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严重者会导致死亡。梁波以前有没有给女学生注射过大麻进行迷奸？这个我们已经无从查起了，毕竟在我们国家这种事比较敏感，受害者即使痛苦也往往为了明哲保身从此闭口不谈受害经过。”
“但是这一次我们好像抓到了梁波的把柄了。可是……受害者是否会提起公诉，也成了能否给梁波定罪的关键因素。而且即使受害人愿意勇敢地站出来，也未必告得赢梁波。”王铁生道，”单说梁波的家境，就是一方的土财主，那位女孩可能很难斗得过有权优势的梁尚君。即使梁尚君不给儿子护短，据现场材料也很难给事件定性——因为梁波不是戴了安全套么？”
“是！但是老王你好像忘了一点。”穆龙生道，”咱们那天看到的监控录像，不正是最有力的证据么？”
“那也得建立在那位女孩愿意提起公诉的基础上。”莫知言插话道，”就看那女孩是不是有勇气了。”
莫知言请两人共进午餐的好意，依旧没被接受。莫知言心里也明白，眼下这段事情还没太平下来，这师兄弟俩就算吃上一顿大餐也觉得索然无味——在很多人眼里，享受美食是需要心情的。责任心强的人，手里接下一件任务时总没什么心情挑选最好的饮食。至少莫知言是这样认为的：忙的时候即使饿急了，也只是随便选一点吃吃喝喝的东西混饱肚子而已。
而穆、王二人却不这么想。即使是最忙碌的时候，这两个大肚汉还是会时不时地找一些美食来犒劳犒劳自己。之所以没蹭莫知言的饭，是秉承了”无功不受禄”的精神。”等一切都处理得滴水不漏了，自然会好好地敲他一笔竹杠。现在却不是时候。”
有时穆龙生始终怀疑，h大学究竟为什么要设立特事科？既然常规事件多灵异事件少，这个机构岂非是闲多忙少？尽管对这个部门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穆龙生依然对墨莫知言的生活仰慕已久：虽然h大学成立了特事科，但是历来大学里发生的种种事端还是以常规事件为主，所谓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依然少之又少，n多年也未必会发生一件，只要寻找到每一起事件背后的真相，接下来的事情便可以推给相关的刑侦部门就行了；而灵异事件往往有月易门弟子帮助打理，莫知言只消在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相应的便利就行了。这个特事科科长倒是一个难得的肥缺。
“先去吃吧！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糖尿病，才吃过早饭没两个小时，又饿了！”穆龙生摸摸肚皮唧唧歪歪地说。王铁生原本想嘲笑几句，独自却”咕噜咕噜”地泄露了他的秘密。穆龙生道：”呵呵！彼此彼此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学校门口。穆龙生想去饭馆吃现成的，王铁生却在考虑是不是该带两份学校对门便利店自制的盒饭回去陪欧阳倩一起分享。正争执不下的时候，王铁生见马路对面，欧阳倩正陪着伯父漫无目的地散步。两人连忙赶上去招呼。王铁生不禁纳罕：”老伯呀，您老不好好上班，怎么陪我家小倩出来玩啦？”
“怎么？我就不能带我侄媳妇出来？反正你也忙，不如让我这老头子先陪陪她。”伯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王铁生正欲辩驳，被欧阳倩牵起了胳膊，一肚子的话愣是被咽了下去。
“你们俩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伯父打了一个哈欠，关切地问道。
“初步看出来，梁波生活糜烂，不仅有吸毒史，也在校园里……呃……”说到此处，王铁生看了看身边的欧阳倩，”就在他意外身亡的那一晚，从监控录像上看到他对本校一位女同学施过暴，而且给那位女生注射过毒品。至于那位女孩的来历，还有待侦查。但我想，除了害死梁波的那股神秘力量以外，就是那个依然盘踞在教师三楼的异灵是属于我们紧迫需要调查的，其余都应当归公安部门处理。”
大伯微微一笑说：”所以铁生你就给了小倩那本天罡护体咒？梁波的事情我已经听莫知言说过一点，我猜你看到大学里出了这么个败类也会觉得不安全，所以就要求你家亲爱的学一点武功来保护她自己对吧？”
“哼哼！看来我猜错了。”欧阳倩娇笑道，”原先我知道他是要我也拜在月易门下，和他夫唱妇随呢！”话到此间，忽然住口了：她与王铁生连证都没领呢，这”夫唱妇随”又何从提起？欧阳倩也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逃到了一边。
大伯也笑了：”看你铁生，这么简单的道理懂是懂，就是不会说出来哄哄女孩家开心。活该那么大了都没媳妇！”
王铁生一脸无辜地扮了个鬼脸。看了看大伯的神情面貌，随即正色道：”大伯这两天没睡好吧？我想我能猜到你为什么头疼了。”
“哦？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咋知道我的难处？”大伯打趣道。
“那是，这该死的梁尚君死了儿子，当然会煞气腾腾地来寻我们晦气了。不光大伯您，就连校长恐怕也开始蛋疼了……”话还没说完，便被大伯拦住了：”嘘……小心别让人家听见了！你们俩没吃饭吧？我带你们三个去吃一顿！”
“好呀！大伯这可是您老开的金口，那天老王带我吃的西北菜我还没吃够，今天还想去！”欧阳倩欢天喜地地拉着大伯和穆王哥俩就往那家胡杨餐厅的方向走。
穆龙生咂咂嘴巴暗道：胡杨餐厅？从前只远远地见过这家饭店的招牌，却没去吃过。没想到这个老王只带女友去却不推荐我来尝尝，也忒不地道了！王铁生在一边向穆龙生吐吐舌头，仿佛在说：”那是我和小倩约会的地方，干吗非要带你去呢？嘻嘻！”
点了一桌的菜，饮料只有橙汁。虽然这家号称是海派清真菜，但依旧严格地遵守伊斯兰习俗，不提供含酒精的饮料。穆龙生要了酒水单，大致看了一遍才知道王铁生缘何久久不带他过来品尝此间的美味：原来这地方不能喝酒。好在菜肴都很美味，薄饼包羊肉让在座的几人都想起了几里地以外的鸭王烤鸭店，薄饼还是烤鸭席上的薄饼，但夹在其中的菜换成了洋葱沫和羊肉；沙拉拌百合，是王铁生钦点的菜，说那是祛痰润肺、药食同源的好食材；而杯子里的果粒橙是欧阳倩最喜欢的，总是听她说那一颗颗阳光果肉富含维生素，喝了对皮肤有好处。王铁生在一边默默寻思：”都说喝了这个对身体好，可是我喝了三年，咋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
欧阳倩给大伯夹了一大堆的驼肉：“这是骆驼肉，个人感觉比牛肉细致，味道不错。据说满汉全席里有一道菜叫做驼峰，只是那个太肥了，还是吃这瘦的更健康。”大伯毫不客气地尽数笑纳了。
吃了几口菜，穆龙生便引出了话题：”这粱尚君财大气粗，儿子死在我们学校无异于祖坟被人挖了一样，自然不肯放过一干校方领导。这也是人之常情，本不算过分。”
大伯说：“的确是，这老两口即使家财雄厚，中年丧子也的确令仍同情。但这两天他们几乎每天都来学校，出没于后勤中心、保卫处和梁波所在的学院，粱尚君总是拍桌子瞪眼大骂相关的领导没尽到保护学生安全的责任；他爱人更觉，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扬言说要从研究生楼上跳下去，俨然一派没读过书的泼妇作风。每每说着说着，就提到了问我们学校要钱这事情上，仿佛他儿子的命可以卖钱似的。”
“他要多少？”穆龙生问道，“如果学校不给，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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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给穆王两人添了饮料，缓缓说道：“前几年因为本校的灵异事件，外面对我们学校的后勤保障产生了诸多异议。你也知道，即使很多事情真的牵涉到灵异事件，也只能披上正常事件的外衣，说是意外事件。这样一来，我们学校的安全自然容易受到外界的质疑。粱尚君他们开口便要百万巨款，富有如斯也想钱都想疯了。若是拿不到，他便扬言要让这起事情见报，臭一臭我们学校的名声，这对我们学校的名声无疑是雪上加霜。”
穆龙生把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冷冷地说：”梁波这条命不值钱。”
“乖乖！好深的怨念！”大伯拍拍穆龙生的脑袋笑笑说，“也许，眼下校方也只有靠钱来摆平粱尚君了。但这笔钱也不是小数字，况且……答应他这件事我们也变得相当被动。毕竟给了钱就算承认我们学校对此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不如这样吧，大伯您不妨去找莫知言商量一下对策。相关的验尸报告、现场遗留的证据以及当晚的监控录像片段对梁波都很不利。即使粱尚君想和学校斗一斗，只怕他自己也会身败名裂。”王铁生思索了一会儿，冷静地对大伯说。
“哦？怎么说？”大伯道，“莫知言约我下午见面，我还在猜想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