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放你离开

讥讽的话，沈澜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放在往常他一向不为所动，可听慕云意这么一说反倒是心中难受不已。

“难道陛下不希望臣谨守君臣之礼？”

这般自相矛盾的话让慕云意抿动了一下嘴角，明明是自己召他深夜入宫，结果一见面就是相互挖苦。

“你有守过？”

沈澜微微低头，“臣有没有守过，陛下岂会不知？”

慕云意被他的这一句回答弄得一时哑口无言，许久才从齿缝之间漏出了四个字。

“厚颜无耻。”

面对着心上人的挤兑，沈澜扬起了头，眼里映出了被烛火染上金黄的慕云意，他丝毫未怒，反而抿唇轻笑一声，甚至有了几分引以为豪的姿态。

“厚颜无耻是臣最大的优点，还得是陛下慧眼识人。”

沈澜臭不要脸的本事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慕云意从来都没有在唇枪舌剑上赢过他，更何况这一次他深夜召沈澜入宫也并不是为了挖苦他的。

“你过来。”

慕云意转身头也不回地说道。

还未等慕云意走出一步，带有体温的外衣披在了他的肩头，耳边传来了沈澜的担忧话语，“陛下体弱，该多多注意些才是。”

他浑身微微一颤，似乎有些紧张。

只见他抬手揪住外衣的一角，轻轻地往自己身上扯了扯，然后又向前多走了几步，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当他坐定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沈澜，那对黝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深邃的光芒，隐隐藏匿着几分别有深意。

“你知道朕为何深夜召你入宫？”

“因为云阳公主。”沈澜一语道破，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散席后特意候在了皇城外，等着慕云意喊他入宫。

“是你说服她改变主意的？”

“云阳公主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身为一国公主，为国联姻是她的与生俱来的责任。她不会逃避，也不打算逃避。”

“你就没有私心？”慕云意听他词词句句都说得大义凛然，不留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

“南沧太子希望与漠北联姻，我父亲年老昏聩被那天花乱坠的好言相劝眯了双眼。对于此事，我的确怀有私心。”

沈澜言至于此稍稍一滞，他扬起头眼里只有慕云意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疯狂地渴求着什么。

“我的眼里心中只有陛下一人，早已容不得任何人。”

沈澜灼灼的目光落在了慕云意的身上，他压抑着对慕云意几近痴迷一般的癫狂渴求，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再惹来慕云意的不悦。

不经意之间表露的心迹，听起来是那么缱绻而专情，可在慕云意听来这样温柔而认真的表白却像是沈澜自导自演的苦情戏。

虚假的感情，永远演不成真的。

“沈澜，你可真是个疯子，到现在了还在疯言疯语。”

慕云意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

“陛下，臣肺腑之言，癫狂了些又何妨？”

“肺腑之言？朕倒是好奇，这一模一样的肺腑之言你与几人说过，是否也如今日这般海誓山盟？”

沈澜对上了他那双充斥着嘲讽的双眸，心上像是被狠狠刺了几刀，鲜血淋漓痛得他一时连呼吸都停滞了数秒。

“若臣说这话只对陛下一人说过，您信么？”

沈澜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这一点早已刻在了慕云意的脑海里，他再也不会随随便便相信沈澜的任何一句话。

慕云意默不作声，他翻起了茶盘子里的瓷杯，从衣袖里随手摸出了一个瓷瓶，将里头的一粒药丸丢入瓷杯里。

慕云意当着他的面儿将药丸用水化开，递到了他的面前。

还未等慕云意开口，沈澜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瓷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一滴都未曾剩下。

“你就不怕朕给你下毒？”

慕云意不禁在心底诧异于沈澜方才的果断，他是笃定自己不会在茶里下毒，还是故意以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来博取自己的再一次信任。

沈澜抿唇轻笑，像是早已熟知了他的心中所想，“陛下恨我入骨，必是想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如今我父王尚在京城，漠北数十万黑甲骑军陈兵漠川关外，此时杀了我，对陛下来说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慕云意蹙了眉。

沈冀北年过而立才有了沈澜这么一个嫡子，沈澜可谓是沈冀北的掌中宝，心头肉，若是沈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昭国，那老疯子必然会不顾一切地给儿子报仇，到时昭国必会腹背受敌。

“沈澜，装了那么多年的纨绔世子，如今倒是按捺不住地想要露出真面目了？”

“纨绔世子需要装么？臣本来就是。至于真面目，从臣入昭为质的那一日起，就只有陛下一人见过。”

沈澜轻轻一仰，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有无数次的机会能离开昭国回到漠北，但他并没有，为了慕云意他选择留在了昭国，在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只待一个时机。

慕云意眼眸微垂，沈澜在他的眼里见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从一个冷宫弃子，到如今的九五之尊，慕云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凌的皇子，他也学着一点点地收敛自己的心思。

“陛下，臣当初说过的话依旧是作数的。只要陛下愿意，漠北会成为陛下最锋利的刀，最坚实的盾，所向披靡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