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山谷谈心
江洛望着狐狸的背影消失，转过头来，玄鸿正在看着他：“接下来去哪里？”
江洛想了想：“你要恢复妖力的话，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比如修炼的时间地点？”
玄鸿摇了摇头：“没有特殊的要求，不过我生于深山峡谷，山中林木众多，生机旺盛，正有助于我恢复，另外清晨日辉，月夜流华，都适合我修炼。”
江洛低头仔细看那张简陋的地图，沉吟了片刻，右手在地图上斜斜划了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沿着这座山往西北走，反正山里鸟兽众多，又有山泉，不用担心食物，我们边走边修炼，翻过第三座山，就是王壮壮家，我们去那里看看。”
玄鸿点头应允。
江洛估摸着已经离开那座山洞挺远了，紫华观的人追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就放心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些食物，和玄鸿分着吃了。
吃完正值晨光初露，红日将出未出，正是修炼的绝佳时间。一人一妖各自盘膝而坐，吐纳修行。
江洛的心法运行两个周天后，睁开眼来，见玄鸿还在闭目端坐。
有几只蝴蝶，正绕着玄鸿身周飞翔，但都不敢落在他身上。他坐的石块周围，细嫩的绿草蓬勃而出，在遍地是枯黄野草的冬日深山里，非常显眼。
江洛暗暗感叹，不愧是妖灵之源的拥有者，单是修炼就能给周围带来如此大的生机。
只是，这新草在冬天破土而生，等他和玄鸿走后，天寒地冻的，能不能活下去呢？如果能侥幸活下来，那一定会成长为一根无比坚韧顽强的草吧。
就像……生长在紫华观中的老爷子一样。
玄鸿修炼完毕，从入定中醒过来时，正看到江洛拿着老爷子留下的那封信发呆。
江洛皮肤白，长得好，笑起来脸上像是会发光一样，但此刻的他，经过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和生离死别，又疾走了一夜，眼睛下面挂着明显的黑眼圈，脸色暗淡无光，神情忧郁茫然，像是一张洁净的白纸，被风沙吹成了灰色。
玄鸿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右手的手指动了动，又放下了。
“江洛。”
江洛才意识到他醒了，忙转过眼来，玄鸿看清楚了，果然又是红红的。
“你爷爷信里说什么？”
之前他还阻止胡一舟问这个问题，现在他自己却问了，问的自然而然，似乎他想知道别人亲属的遗书，是天经地义的事。
江洛居然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他自见了玄鸿，就对他有一种奇特的熟悉和信赖感。仿佛这陌生的大妖怪是他极亲密的人，既能保护他，又需要他的保护。这种感觉，对一向待人亲切却淡漠的江洛来说，是很奇妙的。他把这归结为前世的部分记忆残留，就不再去想了。
如果江洛不是心情动荡太大，或许他会意识到，转世前必须要喝的那晚孟婆汤，能让人忘却一切前尘，包括记忆和情感。
那他对玄鸿如此熟悉信赖的情感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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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信拿给了玄鸿。
玄鸿接过来，瞅了瞅，好看的长眉皱了起来。
江洛：“……拿倒了。”
玄鸿把信纸还给江洛，摇了摇头：“你们的字我不大认识。”
江洛勾了勾嘴角，静了静，轻声说：“那我讲给你听？”
“好。”玄鸿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江洛站起身，背上背包：“我们边走边说吧。”
红日东升，一人一妖踩着山谷间枯黄的野草，北向而行，长长的影子落在旁边嶙峋的岩壁上。
低低的声音在山谷中伴着有节奏的足音响起：“老爷子说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到八岁，被紫华观一个老道士看中，带走当了小道士。他修炼很快，尤其卜卦之术上天赋异禀，很快就成为道观中十二位核心弟子之一，然后就跟着师叔们出门云游。他们驱使鬼魂为他们战斗，捉拿妖怪猎取妖丹。老爷子说他自幼身在其中，耳濡目染，觉得这都是寻常事，妖魔鬼怪，本就非我族类，降妖除魔，正是他们修行人的本分。”
讲到这里，江洛偷眼看了玄鸿一眼，见玄鸿神色并无异样，就继续说下去：“当世妖怪难寻，他们抓到一个，往往会……物尽其用，取了妖丹，再把妖怪的原身或炼药、或作成防护法衣，实在不能拿来用的，就吃掉。妖怪吸取天地精华修炼，一血一肉都蕴含奇效，据说有助于人延年益寿。观里有个年纪大的道士，喜欢养妖怪取乐，让他们变为原型后狎弄……”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玄鸿脚下的一块大石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片片。江洛看他脸色发黑，怒气冲冲，忙出言安抚道：“别着急，世间的修行人也并不是都这样，我就觉得妖鬼虽然与人形态不同，但都有类似的灵魂，都是天地生成，没有被污染之前，都有一样的赤子之心。人如果不知是非，不懂善恶，那和恶鬼邪妖比起来，说不定还要更坏。”
玄鸿点了点头，嘴角有了一点笑意。
江洛的声音却低沉了下来：“老爷子说，十八年前，他和静诚、静安几位师兄弟，被当时的掌门道长召集过去，交给他们一个秘密的任务。后来，老爷子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紫华观的祖师神像突然显灵，说是占卜出一件大事，然后给了掌门一个生辰八字和一个大致的方向，要他们去找对应时间出生的孩子。”
玄鸿脚步一顿，站住了。
江洛也停下来，慢慢地报了一个生辰八字：“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时辰出生的孩子，后来找到了五个，包括我。”
玄鸿看向江洛，江洛正一眼不眨地紧盯着他。
玄鸿踌躇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洛等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玄鸿……”
玄鸿微微叹了口气：“我十八年前感应到你的出生，就从混沌状态醒过来了。苏醒时妖灵之源自动发出，被白祁发现。对不起，他想要找我而不得，就卜算出了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