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往事
昏暗的房间里,周子斐的拥抱织成一个温暖的茧,将盛嘉所有的疲惫与未尽的情绪牢牢包裹。
这里像一座突如其来的庇护所,坚固、安全,而他仿佛是那个在风雪中跋涉了半生,终于得以歇脚的旅人。
可他真的配拥有这一切吗?这毫无保留的温暖,真的能属于他吗?
盛嘉不敢信。
即便心底生出一点微弱的渴望,也很快被长年累月的恐惧压了下去。
然而此刻,周子斐的手臂却实实在在地环着他。
在他经历了所有失控、狼狈与不堪之后,这双臂膀依然没有放松丝毫力道。
无论他是沉默、是推开、还是流泪,这个怀抱始终如一地为他敞开。
他想,如果换作是他,一定无法忍受这样一个麻烦又矫情的人,明明每一次流泪,心里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别丢下我”,可脱口而出的,却永远是那句“你快走”。
有时候,连盛嘉自己都厌恶自己。
“宝贝,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再陪你一段时间。”
周子斐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
可这世上,又有谁真能拒绝一个赶也赶不走的爱人?
盛嘉咬紧下唇,眉梢与眼皮轻轻颤动,拼命抑制即将决堤的哭泣。
他不想再哭了,尤其在周子斐如此坚定的温柔面前,他更显得脆弱不堪。
可身体里的水分却像认定了归途的河流,执意从他眼眶中涌出。
“我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留下来……”
压抑不住的呜咽泄露了他的心事。
周子斐的手自然而熟练地抬起,拇指指腹轻轻拭过他湿润的眼角,掌心温存地蹭去他脸上的泪痕。
“盛老师,你把那个小小的自己,养到这么大,养得这么好,这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他语气含笑地叫盛嘉盛老师,手掌从盛嘉的侧腰轻柔地上移,按在他单薄的肩头,亲昵地揉了揉。
“你生了病,却还是坚持治疗,好好吃药,就算难受,也努力做个听话的病人,这很好,也很厉害。”
周子斐托着盛嘉的脸,轻轻将他转过来。
盛嘉起初还有些抗拒,直到被他捏了捏腮边的软肉,才顺着那力道,偏过头面向他。
“你很坚强,很勇敢,还……特别宽容。”
周子斐低声说,像在数着珍藏的宝物。
“就连我偷偷拦你消息、接你电话那样的事……你都原谅了我。”
他笑着靠近,与盛嘉额头相抵,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动物,用力蹭了蹭。
“你当然有一万种好,但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爱你这一个理由。”
盛嘉抬起眼,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望进周子斐无比柔和的目光。
这个人总是这样,把情话说得像誓言一样认真。
盛嘉忍不住想,“我爱你”这三个字,是可以这样轻易说出口的吗?
周子斐,你到底懂不懂它的重量?
那是要白头偕老、相濡以沫一生的诺言啊。
你才二十二岁,比我小了整整十岁……怎么敢就这样说出来?
可他的心,却仍旧不听使唤地、像跌进一团蓬松云朵里般,柔软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
……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盛嘉并不记得了,记忆最后停留在他被周子斐搂进怀抱里,一下一下地拍着脊背,耳边模糊地传来周子斐轻声的哄慰,随后他慢慢地陷入了黑沉的睡梦中。
梦里好像一直在下雨,盛嘉始终能听到呜呜的风声,还有冰冷的雨点掉在脸上的触感,不过好在天很快就晴了,等他被阳光晒着眼皮,不太舒服地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
下了几天的雨,天又晴了。
“醒了?”
周子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盛嘉转过身,一股很淡的薄荷味飘进呼吸中,周子斐已经洗漱好了,此时正坐在床边,半靠着枕头,笑吟吟地看他。
盛嘉一愣,直直地盯着周子斐看,半天回不过神。
这个早晨就像过去无数个普通的早晨那样。
每次盛嘉醒来,都会先对上周子斐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的目光,然后是印在额头上的吻,再是被拍拍背,被哄着从床上捞去洗漱。
“小懒猫,还没睡醒?”
周子斐看人一副呆样,好笑地掌心揉了把盛嘉睡得凌乱的头发,膝盖跪在床面上靠近,长臂将盛嘉从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挖出来。
“宝贝,醒醒,该起床了……”
盛嘉被人抱到腿上坐着,脸颊又被搓了搓,终于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