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轮观

刘阿婆说到这里，双眼跳动，脸色激动：“采生折割，一般的孩子都是折断手脚用来乞讨，所以首选富贵人家将养得好，长得漂亮的童子童女。”

“拍容易，悄无声息的运出城，才是麻烦。”

“他们就将孩子迷晕，藏棺材里，泥佣里，或者在外面套上竹套，糊着纸，扮成假人。”

“那两年，城里也死人无数，没有谁会犯忌讳，去查这些。”

“我知道这件事，还是平安会馆的周掌柜，他女儿被奶奶带着上街，给拍走了。几天没寻到，周老太太愧疚难当，一根绳把自己吊死了。”

“我去收殓时，周老太太魂魄不安，牵引着我找到了孙女。她就藏在村子里烧泥佣的破窑子里……”

“那么小的一间窑，里面关了几十个孩子，有好几个都被熬死了，窑子里尸臭味，屎尿味混在一起，那些孩子没几个能醒着的。”

刘阿婆说着，苦笑道：“我那时才知道，村里已经做这事两年了。不知道有多少孩子闷死在棺材泥佣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不听话，给弄死了。”

“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在采生折割的狠辣手法之下。”

“当时村子里已经有孩子的阴魂索命，我只得借这天眼通巫，将那些孩子的阴魂封在那破窑里，保村子平安，同时保证村子永不再犯。”

“这事损了阴德，我这双眼睛不能再随心所欲的看到想看的东西了，只有机缘巧合才能看到点。本以为救了村里人，也算值得。”

“可这两年大旱，情况比民国三年更甚，省城还好点，裴督军治下稍安，可其他地方逃难来的更多。”

“村子里的人为了活命，就又开始和那些拍花子的合作。我去龙小姐院中收殓尸体时，封着的那口窑，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我就知道报应来了。”

“我知道他们罪孽深，可这些人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能看着他们都这么死了。那些主犯已经死了，尸体就是我亲手缝的那些。”

刘阿婆说着，又将手往我递了递：“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龙小姐请信我，就让这双眼睛，最后有点作用吧。”

天泽在一边呵笑：“天眼，可观过去未来，却看不透人心，当真可笑。”

我一时也有点踟蹰，这看了好像改变不了什么。

刘阿婆见状，轻声道：“龙小姐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那巫族班主将你骗来，布局诛杀吗？”

她这话一出，旁边听着的裴定川立马神色一凛。

“你看到了什么？”我猛的想到她在院中老树下，看我的那几眼。

“龙小姐从杀戮而来，浴血而生，身后更是浮屠血涌。所以我被那鬼婆蛊惑，杀你也算替天行道，为村子积累功德。”

刘阿婆说到这里，呵呵的苦笑：“天眼能观，却不如那鬼婆软舌三寸，骗人哄鬼！”

所以，终究还是我出生，就该死。

我冷笑了一声，将手放了上去：“那就请刘阿婆用这天眼最后看上一眼，我的过去，还有未来，不论哪种，我都可以。”

过去，我倒是想看自己是谁，和天泽有什么关系，外公为什么让阿妈拼死生下我。

至于未来……

我也看不到未来。

刘阿婆掌心细针看起来如同牛毛，可就在扎入掌心时，如同雷击，我痛得眼前金光直冒，脑袋轰隆作响。

隐约之间，只听见龙吟嘶吼，以及无数人在血海中翻滚，四处断臂残肢，野狗四走，长蛇游动，衔接着腐尸残躯，往一处送。

我好像变成了一条野狗，又好像是一条长蛇，放眼看去，皆是残败的尸身。

腹中饥饿，嘴中衔着什么，却飞快的往前跑，好像要将衔着的东西送给谁吃。

而且心中焦急：快到了，快到了……

可越往前跑，眼睛就好像重重挨了一拳，疼痛难忍，色彩斑斓。

就在五彩斑斓间，好像有着女子低低的笑声传来。

一座骨塔耸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一条黝黑细长的蛇尾从塔顶垂落在血水中缓缓游弋。

“我”将衔接的东西丢入血海，目光顺着游弋间荡着五彩斑斓光芒的漆黑蛇尾往上看，想看清那女子是谁。

可也就在目光要扫到女子宛如蛇女般半裸着的腰身时，眼睛好像被无数细针贯穿。

女子咯咯的笑声传来：“就算是天眼，也不能看哟。”

我心中豁然一惊。

同时，刘阿婆尖叫一声：“怎么可能，不行……”

她平摊着的手，猛的往上抓住我的手，厉声尖吼道：“不能这样，不能！”

掌心瞬间被细针贯穿，眼睛痛得更厉害了。

血海之中，那女子黑鳞蛇尾转动，那五色斑斓的鳞片汲着血，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眼睛好像盯着正午的太阳，灼痛得闷叫一声。

想抽出手，却被刘阿婆紧紧抓住。

就在痛苦难当时，只感觉腕间一紧，天泽扣住我手腕，沉喝一声：“撤手！”

可也就在同时，被彩光刺得发痛的眼睛瞬间一冷。

那女子声音激动，又带着幽怨：“天泽，你来了吗！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