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阿吾回来了
永安城的天色骤然暗沉，如墨的黑云自四方天际滚滚压来，顷刻间遮蔽了正午的日头。我站在往生斋的檐下，看见第一只红眼乌鸦撕裂云层俯冲而下，它的利爪闪着诡异的青光，径直抓向街边卖糖人的老翁。
"锵——"
一道雪亮银光横空划过，秦翊珩的银枪将乌鸦当空劈成两团黑雾。少城主驾驭着追电跨过街巷，身后巡防队已结起了防御阵。
"所有人进屋！"他清朗的声音穿透混乱，却见那散开的黑雾竟又凝聚成两只乌鸦。
几只乌鸦向我们袭来，被千灯骤然出击的锁魂链绞成碎影。
"要用破魔箭。"他的银发在妖风中飞扬，眸中寒芒骤冷，"这些乌鸦身上有咒术。"
远处传来小白的惊呼，我转头看见小黑护着清颜，铃杖旋转间撑起一道屏障。乌鸦群如黑色暴雨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屋檐瓦片纷纷碎裂。
"那边。"千灯倏然看向朱雀大街方向，那里的乌云浓得几乎要滴出墨来，"咒术的源头在那边。"
白无常的铃杖扫出一片清光："我来开路，大人去找施术者！"
"我也去。"我几步上前拽住千灯的衣袖，"我能感应到魂力的流动。"
他凝视我片刻："好，跟紧我。"锁魂链哗啦展开，在我们周围结成了银色屏障。
朱雀大街上，破魔箭的金芒在乌云间穿梭，秦翊珩的箭矢每一次离弦都带起刺目的光痕。不远处柳清云的青云剑舞成一道光幕，将来不及撤离的惊惶的百姓护在身后。还有顾少白的孔雀翎羽如暴雨倾泻，在鸦群中炸开翡翠色的光焰。
他们定是都感知到了咒术源头，所以都来了此处。
我跪坐在青石板上，掌心净心诀的柔光笼罩着一位受伤的小童。忽然，望江楼顶一缕幽蓝魂力如丝线般掠过我的眼角！
"千灯，在那里！"我安置好小童提起裙摆向高楼处跑去，千灯的锁魂链在我身后掩护着，他欲跟上我，却被突然俯冲下来的鸦群阻隔了来路。
登上楼顶的瞬间，狂风夹杂着血腥气向我扑面而来。我倏然惊觉整个楼顶平台竟刻满了猩红的咒文，那些扭曲的符篆正像活物般蠕动着。而在阵法中央一道熟悉的身影骤然让我脚步一凝。
"阿吾？！"
青衫少年单膝跪地，双臂护着头脸，数不清的乌鸦正疯狂撕扯着他的衣衫。听到我的惊呼，他猛地抬头，左颊一道血痕格外刺目。
"云朵...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又疲惫，"这些乌鸦会..."
话音未落，盘旋的鸦群突然调转方向朝我扑来。阿吾瞳孔骤缩，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冲破鸦群将我护住，用后背为我挡下攻击。鲜血从他肩头滴落下来，在我的裙摆上晕开了一片。
忽然一道无形的力量将阿吾骤然一扯，他重重摔落在几丈远的地上。
黑鸦骤然汇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兽横亘在我与阿吾之间。此刻千灯已至楼顶，锁魂链如银龙出海，却在触及鸦群的瞬间被更多涌来的乌鸦缠住，那些猩红的眼珠里跳动着诡异的魂火，竟在吞噬着锁魂链的魂力！
"云朵！退后！"千灯九尾尽显，狐火混着魂火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紫青色。
乌鸦群突然发出刺耳噪音，猩红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凶光。它们展开羽翼，如同黑色箭矢般朝我们俯冲而来——
"找死。"
千灯眸中杀意骤现，手腕轻转间锁魂链发出龙吟般的铮鸣。银链在空中划出数道残影，瞬间结成天罗地网。那些乌鸦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便在森冷银光中化作漫天黑羽。
焦黑的羽毛簌簌落下，有几片飘到阿吾染血的衣襟上。千灯甩袖振落链上残存的魂火。
只是解决完一批乌鸦马上又有另一批聚集起来，又作势要发起攻击。
“这样下去，阿吾要撑不住的…”
我望着阿吾奄奄一息的身影，额间玉兰印记突然发烫。无数莹白光点从经脉中涌出，在脚下绽开巨大的玉兰虚影。随着"咔嚓"的枝桠伸展声，千百条缀满花苞的玉兰枝破空而出！
当第一朵莹白的玉兰花绽放时，奇迹发生了。纯净的灵光如水波荡漾，乌鸦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它们收起利爪，温顺地落在枝条上，黑羽间还沾着未散尽的幽光。
千灯抓住时机，锁魂链骤然化作焚天魂火。那些蠕动的咒文在青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消散。整座望江楼的震颤戛然而止，乌云间漏下一缕久违的天光。
"阿吾！"我跑过去抱起他的身子。他青衫尽染血色，此刻呼吸微弱地靠在我肩头。
微风拂过，满树玉兰纷纷扬扬。那些恢复清明的乌鸦忽然齐齐振翅，黑羽间夹杂着洁白花瓣，在永安城上空绘出一幅流动的水墨画。片刻后玉兰树影化去消散，永安城上的天空终于又恢复平静。
怀中的阿吾微微睁眼，虚弱地勾起嘴角："朵朵...你的花...开得比三百年前更好了..."
“阿吾…你会好起来的。”我心疼地抱紧他，如当年安慰那小小的魂魄般，在他耳边轻语。
暮色渐沉时，我们带着受伤的阿吾回到往生斋，将昏迷的他安置在西厢客房。小黑轻手轻脚地为他换上素白寝衣，小白则用沾了灵泉水的帕子拭去他额间血污。
"都是皮外伤。"小黑收起药箱，"养两日便好。"
清颜趴在床沿，鼻尖几乎要碰到阿吾的脸："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忽然惊觉什么似的瞪大眼睛，"他和我们一样是从花里化出来的？"
"嗯。"我拂开阿吾额前碎发，"他是水晶兰所化。"指尖触及他冰凉肌肤时，三百年前那个总爱跟在我身后的幼小身形仿佛又站在眼前。我温柔地看着他。上次阎君将他带去灵泉，而我也时而记挂起他。本还想着他是否恢复如初，如今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了。
“清颜，我们出去吧，让阿吾好好休息。”
“嗯，好。”
走出房间，我让清颜也去好好休息。待清颜离开，千灯的身影从廊柱后转出。月光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银发间还沾着些许未散的鸦羽碎屑。
“如何？”
“幸好都是皮肉伤。没大碍。”我回答，却见他眸色深沉如潭。
千灯眸光闪了闪，神情却有些严肃：“不觉得…”锁魂链在他腕间轻响，“他会在那个地方出现，有些奇怪吗？”
“确实是让我意外，但是…”我想到之前看到的人群后那抹似真似幻的青影：“也许是误入了那里吧。等他醒过来，好些了，我再问问。”
千灯就阿吾这个问题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拂过我衣襟上干涸的血迹，严肃的神情倏然融化：“这次多亏有你，”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我的发顶，“我的小木头精果然厉害。”
我闻言也不谦虚，得意地扬起脸道："那是！"脱口蹦出个新词，"我可是狐狸锁魂使大人的顶配cp！"
千灯明显怔住，我趁机啄了下他的脸颊，笑着跑开时发髻扫过廊下风铃。叮咚声中，我回头冲他眨眼："就是说我们天生一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