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蛇还没死透
"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清颜用胳膊肘顶开。她端着红漆托盘跨进门槛，碗里的甜汤晃出晶莹的涟漪。阿吾正对着窗外月色生闷气，闻声回头时眉宇间还凝着霜色："谁准你进来了！"
“我是来安慰你的。桂花酒酿圆子，我还偷加了桂花蜜。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会比较开心。”清颜踮着脚把甜汤搁在桌上，掀开碗盖时，甜香立刻在室内漫开。
阿吾却不领情地别过脸去：“我不想吃。”
清颜也不恼，执起白瓷勺慢慢搅动汤水。圆子在琥珀色的汤里沉浮，像一尾尾调皮的小银鱼。
“你喜欢云姐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清颜突然的发问让阿吾倏然脸红，分辩道：“谁说我喜欢…”
“你表现出的样子就是喜欢啊。而且还不是对姐姐的那种喜欢。”清颜杏眼里映出对方慌乱的神情，俨然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对不对？”
阿吾被这个丫头戳中了心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掩饰，干脆咬着牙气道：“即便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清颜轻笑起来，梨涡里盛着蜜糖般的甜，“因为我也喜欢你呀。”
清颜这句猝不及防的喜欢着实让阿吾愣了愣，僵在原地。窗外竹影婆娑，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暗纹。
良久，少年蹙着眉只是说话的声色稍稍柔了下来：“你既知道我…还喜欢我干什么？”
清颜挑眉：“你难道就不知道云姐姐喜欢的是千灯吗，那你又为什么还要喜欢她，现在为什么还要赌气呢？”
“……”阿吾被说得一时语塞，默了半晌。才小声嘟囔道：“那是我的事。”他看着清颜自顾自地一勺勺喝着甜汤，她故意将甜汤喝得啧啧作响，还摆出副很美味的样子，本来晚饭就吃得少的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很…甜吗？”他忍不住问了句。
清颜眼睛弯成了月牙，将另一碗朝他推了推：“尝尝看不就知道了。”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之间的水汽氤氲中画出一道朦胧的银河。
阿吾终于坐下。他执起瓷勺，舀了一颗晶莹的圆子送入口中。桂花蜜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混着酒酿特有的醇厚，让他不自觉地多抿了一下。
清颜笑问：“甜吗？”
阿吾用勺尖轻轻戳着碗底的圆子，低低"嗯"了一声，迟疑道："你又怎知...我爱吃甜食？"
“云姐姐爱吃，你的口味定是随她的嘛。”清颜笃定道。
阿吾的勺子"叮"地撞在碗沿。烛光里，少年耳尖又泛起薄红："你说话...总是这般不知遮掩？"
“因为我还小，涉世未深。不懂你们大妖之间的弯弯绕～”清颜喝完最后一口汤，舔了舔嘴唇，一脸满足：“真好吃！”
“那你…”阿吾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为何喜欢我？”
清颜忽然凑近阿吾，双手托腮：“喜欢嘛就是一种感觉，没有为什么，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她细细看了看阿吾的脸，“那便是阿吾生的好看呀～”
阿吾盯着她纯净清澈的笑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继而垂下眸，嘴角漏出一声不可闻见的轻笑，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细纹：“你还真敢说…”
往生斋的凉气终于在这刻消散了许多，窗明几净，将月色柔柔地印在各自的房中。
第二日，我与千灯一同来到少城主府上。
城主府的家仆将我们引进会客室，室内陈设简朴典雅，墙上悬挂的青铜剑与角落里陈列的玄铁铠甲，倒是与秦翊珩那武将风范极为相称。
侍女刚奉上今年新采的云雾茶，屏风后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翊珩一袭靛蓝锦袍踏入厅中，腰间玉带扣随着步伐轻响。
"二位远道而来，翊珩代永安百姓再谢前次相助之恩。"他抱拳行礼。
千灯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淡淡道：“要谢就谢云朵，于本使只是份内之事罢了。”
“自是要谢。不过今日请两位来，其实还有一事。”秦翊珩忽然击掌三声，侍从立即捧上个紫檀木匣，“请千灯大人看一下，这个或许是引发这次异动的关键。”
匣盖开启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千灯执盏的手指微微一颤。
匣中静静躺着一条青鳞小蛇，不过三寸长短，鳞片却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更骇人的是蛇首处那道金线，这正是黄泉君傀儡特有的标记！
“这不是…”我也乍一惊愣：“黄泉君…”
“没错…”千灯声音骤然凌厉：“黄泉君的傀儡蛇。”
“可是黄泉君不是已经在地府被你…”
当时千灯的玉兰剑的的确确是穿透了黄泉君的心口，他确实是在我面前化为泥尘的啊！
“看来，此事还有隐情。”千灯缓缓道。
"难不成…"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是蚯蚓成精？砍成两段还能各自逃命？"
千灯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蹙起。
“总之，两位日后务必还要留心此事。”秦翊珩神色凝重地将檀木匣合上，说着将目光转向我，欲言又止：“尤其是云朵姑娘…”
话未尽，千灯手中茶盏"叮"的一声落在案几上：“少城主不必多虑，本使自会保护好她。”
秦翊珩似有所觉地看了眼千灯往我身边贴近的半寸，唇角浮起了然的笑意："有千灯大人这句话，翊珩便放心了。"
我低头抿茶掩饰微烫的脸颊，却瞥见千灯悄然覆上我袖口的手指，指尖正无意识地勾着我的一缕发丝绕啊绕，像极了闹脾气的小狐狸偷偷圈地盘的模样。
回程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辘辘轮声里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出神。黄泉君那一声声玉兰儿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他又馋千灯的妖丹又馋我的样子…若他真没死透，那他日后定会再折腾我们。这安稳日子才刚过了没几日呢…又要被迫提心吊胆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唉..."
叹息刚溢出唇畔，指尖突然触到一抹温凉。千灯不知何时挨近身侧，晶莹眸子里映着我怔忡的模样。"云朵。"他轻唤，忽然将什么抵在我唇间。
甜意倏地在舌尖绽开，是玉兰糖…蜜里还调了安神的沉香粉。我怔怔抬眸，正撞进他泛着细碎波光的眼低：“木头精，我会护好你的。”
我回了他一个笑脸，戳了戳他的心口：“小狐狸，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妖丹的！”
千灯明显一愣，随即轻笑了起来。“你如从前一样总想保护我…”
车帘忽被春风吹起，纷扬的花瓣扑进车厢。千灯就着这个姿势替我拈去发间落花，指尖在耳垂流连时，锁魂链悄悄缠上我的手腕。"云朵。"他忽然低唤，眸子里漾着柔软。连声音都沾了花瓣的甜："我...想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