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骤然间
陈七此刻面如菜色,一股寒意不经意间从心底蔓延至天灵盖,突然而至的寒意不为其它,正是担忧父母亲人惨遭荼毒所至。
恍惚间,脑中忽闪过一道白影,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脑中那人只荡出了一道话音。
只听见,音色忽而飘渺虚无若隔千里,忽而梵钟在耳宛若佛音。
那话音道:“心如泰山,万钧不动,形随意至,御气如风,八面恶来它自恶,福至心灵不倒功,可斫亦可固,可生亦可灭,盖取天地之造化,日月之灵气,骤发间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是为《金刚摩诘心法》”。
陈七正自冥冥之际,忽而令人窒息的煞气极速逼近。
他口中骤然喃喃细语道:“若遇汤火斩斫伤生者,说轮回递偿报。”
与此同时,周身穴道内力迸发而出,双眼猛然睁开,只见一双如星眼眸,宁静非常,与他此刻所发出的气势截然不同。
三个黑衣人的招式倏然而至,一人手持锋利短刀,一人左掌发出无形劲力,一人右手箕张五指变爪。
那瘦小精悍之人脱口道:“砍中了!”另外二人几乎同时道:“着了!”
只见,一柄血红短刀从陈七的胸中一穿而过,一只如鹰手爪扼住了陈七咽喉,那股无形劲力不偏不倚正中陈七心口。
就在那名蓬头乱发的黑衣人嘴角大笑之时,一柄腥红的长枪自他背后穿膛而过,而后那黑衣人满面惊骇,不待他回转头来长枪向后抽出,无力的身子应声倒地。
变起俄顷之间,原来那柄短刀刚欲砍中陈七,赫然发现宛如砍中了水中的月亮,那只凌厉的手爪亦然如是,黑衣人的出招就像击中了有形无质的物体,飘渺虚无。
那几个黑衣人数魁梧汉子武功最高,他第一时间发现有异,不禁脱口道:“不好!残影!”
话音方落,魁梧汉子连忙挥出三掌,几道劲力飞出,方向正是那蓬头乱发的黑衣人身后,但见“砰砰砰!”的几声炸响,方圆十步内黄沙如瀑,看不见任何事物。
那瘦小精悍之人喜道:“着了!裘帮主好身手!”
被他唤作裘帮主的魁梧汉子神色凝重,喝道:“万不可大意!此人身法灵动,神鬼莫测!”
就在此刻,一点寒芒闪于西侧。
只听,喀喇一声金铁交击,一人惊呼:“啊哟!”
发声的这人忙不迭连连后腿几步,手上的短刀不停地招架在他面门闪现的银枪。
只一息间,银枪已刺出五六下,速度之快那黑衣人格挡了两枪后便已力不从心,因此,他硬生生的被刺中四枪,拖着颤抖的身躯回转看了一眼裘帮主,赫然发现他的脸颊已被刺的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裘帮主怒不可遏,只见一柄银枪再度朝那被刺的黑衣人腰间橫扫而去,当即喝道:“小子,住手!”
那瘦小精悍之人心下一怔,手上立即有所动作,只见他将手中短刀笔直掷出,加以劲力推送,速度固然飞快,他心中暗暗道:“在他出招之时出招,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招直奔他咽喉,只愿能将这小子一击毙命,才不枉费我们千里奔波。”
不料,陈七早已察觉对手有所动作,不过他却不作避让,只将枪身的下三尺抬高了一些护住脖颈,而枪首却丝毫不减劲力。
而后,咔的一声,枪头正中那被刺的黑衣人腰间,脊椎断裂,他的上半身如被砍断的树干一样向后倒去。
一息后,投掷而来的短刀也正好被银枪挡住,刀头抵住枪身,叮!的一声,刀尖微钝,掉在了地上。
陈七漠然看向裘帮主,不发一言,提枪后发足奔去,双眼如星直视前方。
这个夜晚的风不大不小,月亮不盈不冲,陈七此时浑身如火,可左胸下的心脏寒冷如冰。
裘帮主深知对手非同小可,当即提刀主动迎上。
双方相峙十几丈的距离,眨眼便至,短短的距离却是躺在地下这几十人生命的终点,对于他们来说这段距离也许便是几十年了。
江湖的无情,堪比岁月更是过分,江湖中人永远不知道明日的酒是爱情的甜、生活的苦、理想的烈还是仇恨的腥。
陈七听师傅说过,江湖中人,大部分喝的酒都是腥味,就如同这片黄沙上躺着的这些人。
陈七不愿死在这里,所以他的出招异常凶狠凌厉。
陈七师傅教了他四招枪法口诀,刺、扫、劈、挑。
他问师傅为什么只教他口诀心法而不教他招式?
师傅道:“临阵对敌,招式只会束缚你的思想和判断!真正的高手是以心而发形。”
陈七一开始不明白此中道理,直到他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手,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将刺、扫、劈、挑,四种招式变化为上百种招式,原本四种招式只攻不守,到了后来他即能以攻代守也能以守代攻,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以致无穷无尽,只要心之所动,便有所为。
陈七将裘帮主打翻在地,他用了四招,或者说他用了八招,因为他是用四招基础招式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幻出来八招,从而将对手制服。
裘帮主躺在地上并未死去,他的双脚被银枪打断了,双手的掌骨也被陈七粉碎了,若将他丢在此地,死,也只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裘帮主道:“你杀了我吧!”
陈七漠然道:“你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可以死的痛快些!”
裘帮主毫不动容,道:“未能杀了你,实在可惜!若是早知凉州一行人中有如你这等高手,那便不是我等前来追杀了!”
随后裘帮主低声沉吟道:“希望我的判断是对的!否则我死纵然是小事,此人不死实为帝国之大患!”
哀叹一声后,头便缓缓侧了过去。
陈七道:“换谁来也一样!你还是快快告诉我为好!否则教你死的更加艰难!”
过了几息陈七再问,裘帮主自是不答。
忽见,裘帮主嘴中流出一口鲜血。
陈七心下大惊,赶忙低身查看,却见他早已咬舌自尽。
他站起身来凝视裘帮主良久,不禁怅然若失。
忽然他心念一动才想到那个瘦小精悍之人方才并未与他交手,此刻却找不见他的身影。
陈七哀叹道:“我太过关心这裘帮主的话语,却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