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覆灭
历经百年风雨屹立不倒的魏国，至永隆朝，万国臣服，岁岁来贡。近些年少有战事，边关安宁，国内歌舞升平，繁华奢靡。
但凡是有些门路的魏国儿郎，无人愿从军入伍，受那无谓的辛苦。自来军中多贫家子弟，魏国尤甚。戍边分离之苦苦不过一家老小忍饥挨饿之苦，战场上生死由命却敌不过老天爷善变的脸色。
军中每兵月饷一两五钱，省吃俭用足够平民百姓一月开销，因此永隆朝入伍人数逐年大幅增长。和平时期的军饷开支显得愈发沉重多余，永隆十二年，魏帝改革兵制，严格控制士兵人数，严格控制服役年限，凡满三十周岁的士兵，若无官职在身，则必须退伍返乡。贫家子弟若想继续留在军中，领取固定饷银，唯有拼命挣得军功，才有机会。
庞博安带领的这百人也不例外。听说要去五老峰剿匪，起初众人无不震惊担忧，随即转念一想，这仿佛是上天赐予他们的人生转机，让他们看到了继续留在军中的希望。一时间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士气高涨，群情激愤，誓要剿灭云霄寨的山贼。
窄窄的山道，一侧陡坡，一侧悬崖峭壁，山道上只勉强能供一辆马车行驶。在冷兵器时代，这个地方是绝好的伏击地点。何乐和庞博安带着众人埋伏在山道一侧的陡坡上，小东未跟在身边，被何乐以‘你又不会武功，藏好，别出来送死’为由，遣到了队伍最后。
庞博安看着趴在身侧的何乐正往脸上围一块黑帕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应兄，你在做什么？”
“呃，这个嘛。我有洁癖，不想让血溅到脸上。”何乐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她怎么会告诉他，她是第一次亲眼见杀人的场面，怕闻到血腥味忍不住吐出来。只有这个时候，何乐才能稍微记起来一点，她是女人。
“哦……”庞博安茫然地回了一声，表示难以理解。
埋伏在他二人周围的士兵闻言，不禁长叹，这京城的少爷公子真是会讲究，一点都不爷们。
此时，庞博安突然全身紧贴地面，听着地下传来微动，表情严肃：“他们来了。”
黑夜笼罩下的五老峰，密林幽深，浓雾弥漫，不见星光。
云霄寨二当家率三百弟兄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山道旁百丈远的高处，驻足远望。
“二当家，雾太大了，看不到他们人，只有那儿有火光。”站在二当家身侧的一人，指着百丈远的地方道。
“那火光也太弱了，看起来不足十人。”另一人道。
“他们选择摸黑进山，若是为了防咱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举着火把翻山。那些微弱的火光应该就是他们，若不是有驿长通风报信，咱们的暗哨还真发现不了他们。”一文质彬彬，书生气的山贼分析道。
“真不愧是咱们云霄寨的张大谋士，说起话来就是比你们在理。”二当家称赞道。
“二当家，咱们要当心一些。”被称作张大谋士的山贼提醒道。
听闻那应仕中只读过半年书，便能一举考中状元，而现在这些人竟险些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看来此人倒真有几分能耐。
“可惜了这颗好脑袋瓜，就是胆子太小。他们不过百人，咱们有三百兄弟，还会怕他们！”二当家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他最看不惯这些读过几年书的所谓书生，做起事来畏首畏尾的样子。
“百步......”
“五十步......准备。”
二当家率众人正悄悄往山道上摸来，突然看到山道上的火把倏地一下全灭了，心道不好，被他们发现了，随即高声下令：“兄弟们，上！”
待这些山贼一窝蜂似的冲到山道上，才发现山道上根本就没有人影。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一声高喝，“放！”
数块巨石轰隆隆的从山道一侧齐齐滚下，势如破竹般碾过窄窄的山道，凡有挡路者，人鬼不论，皆被其碾压而过。顷刻之间，血肉模糊，哀嚎遍野。被碾入悬崖的山贼，喊声凄厉，震彻空谷，惊恐成了他们人生最后一个表情。
二当家狼狈不堪的避过巨石，眼看着不过一瞬，兄弟们就死伤无数，怒火中烧，染血的眸子如颠似狂，脚底生风一般冲着陡坡而去。
“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雨射向那些正往上冲的山贼，破风而来的箭矢刺入皮肤刺入血肉贯穿而过，血肉之躯在此刻显得脆弱不堪，浓烈的血腥味在山雾之中弥散开来。
箭雨只能阻挡一时，踏着尸山，山贼前仆后继向陡坡冲来，对死亡的恐惧激起了他们的杀戮之心。眼看山贼越来越近，“杀”！庞博安怒吼一声，便提刀冲向山贼，挥刀而下，一颗热烫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四溢。
众人得令，皆随他怒吼着冲向山贼。
兵刃相见，金属的碰撞声刺耳欲穿，刀入身躯沉闷无声，一个个血肉之躯倒在冰冷的刀刃下，鲜血和着泥土，铺就了一条如霞似火的地狱之路。
围着帕子也无法阻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入鼻，求生欲却让人屏蔽了五感屏蔽了大脑，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无止尽的杀戮。
一人举刀砍下，长刀映着月辉在何乐眼中一闪而过，她却以更快的速度将刀刺入他身体，高举的刀一顿，人便软塌塌的倒了下去，何乐抽刀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没有想象中的畏惧恐慌，没有那么多的招式章法，唯有一刀毙命。
染血的刀似噬到了腥甜，更加疯狂，不知疲倦地刺入一个又一个柔软的躯体。她已经数不清她的刀砍进了多少人的身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又将要砍进多少人的身体，沾染多少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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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寨门口，瞭望台上，值守的二人望着黑夜笼罩浓雾弥漫的远方。
“雾太大，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二当家他们怎么样了？”
“二当家还用你操心！我还记得几年前吞并黑风寨的场景，二当家手执长刀，手起刀落……”
“嘁，你也就跟着二当家干过那一票大的，都讲了多少次了！”
“你……”
“身后……”
话未说完，便觉喉咙一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两条生命一瞬之间归于虚无，眼眸中倒映着对方的惊恐。
杀戮从此刻开始！
大堂外，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同一时间，无数山贼以同一姿势跪倒在地，来不及发出丁点呼喊。山风呼嚎，吹不散浓雾吹不散血腥气吹不散云霄寨中的死气。
大堂内，一点点小意外并未打断方才热闹的气氛，茅允继续同众人喝酒吃肉讲荤话，大堂内传出阵阵粗犷大笑，回荡在空谷幽静的深夜，凄厉瘆人。
咻咻咻，破窗而入的暗器灭了堂内所有的火烛，堂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说笑声戛然而止。
“有敌袭？！”一人先反应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待他们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黑影随之破窗而入，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堂的各个角落。还未来得及摸出兵器，又有数人跪倒在血泊里，血腥气刺激了这群亡命之徒。
“娘的，竟敢闯我云霄寨，给老子杀！”茅允喊出了一身酒气，混着血腥气甚是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