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旧物
第八十六章旧物
眼见自己的好友像个被父母丢掉童年玩具的小孩一样可怜巴巴,何已知只好探身进去,把封锁在编织袋和旧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捡出来。因为值得留下的实在太少,手拿不下大不了可以塞进衣兜,郑韩尼带的准备装东西的纸箱反而变成了垃圾箱,被何已知一股脑地塞入不要的废品。
一些皱得没法穿的衣服、鞋子、过冬的棉服,甚至还有露出棉絮的被子和戏剧学院的文化衫,不止一件,而是很多件黑白黑白地交叠在一起,由于质量不好起了很多线球。
扯出编织袋里的最后一块布料,何已知愣了一下。
郑韩尼在背后惊叫:“你怎么还有女人的衣服啊?”
那是一条半身长的丝质长裙,华丽的样貌和阴暗的壁柜格格不入,布料中间隐隐还夹着亮片,随着手的动作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一看这夸张的颜色和劣质的面料就知道来源。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教会酒吧打过工吗?”
何已知淡淡地回答,同时自己也在疑问:怎么会把酒吧的衣服拿回学校?
他试图回忆了一下,但是完全想不起来——甚至连穿过这样的款式的裙子都没有印象。
何已知反手将裙子丢进纸箱里,布料外面缠的细金属装饰链发出琐碎的碰撞声,并不悦耳。
郑韩尼将那链条扯起来看:“怎么都生锈了?”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何已知将掏空的编织袋也扯出来,随手叠成方块,放在沙发上。
郑韩尼好奇地盯着裙子,日常抚摸琴弦的手指捏着链条轻轻一撮,落下红黑色的粉末。
“哎哟!”他突然惊叫一声,拇指的茧子被细链划出一道口子,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何已知正好回头目睹了这自残的一幕:“你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我又不知道这玩意这么锋利!”郑韩尼心有余悸地链条丢回箱子里,跑厕所冲洗伤口去了。
索性大提琴手的茧子很厚链子没有划伤肉,否则他还得为了这堆破烂平白上医院挨一针破伤风。
吃了这一堑,郑韩尼再也不敢随便碰何已知丢出来的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快刀斩乱麻地把壁柜里的杂物全部清理出来。
“对了,我们全员都通过中级赛了。”
在郑韩尼问他看没看到《冬墙》末场的消息时,剧作家想起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
本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会激动地跳起来,但郑韩尼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恭喜你们,辛苦终于得到回报了。”
“你一点都不惊讶?”何已知问。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事都不第一时间通过我。”郑韩尼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不停地吹着自己受伤的手指,“我听雁学长说了。”
他们两个还真的在聊天。
意识到这一点,何已知眼皮一跳。
他停下捡东西的动作:“你们还聊了什么?”
“什么?”
“你和雁行。”
“没什么啊。”郑韩尼无辜地甩着手,“就是一些闲聊。”
“雁行说你想给他介绍男朋友。”何已知试探地问。
“你怎么知道?”郑韩尼奇怪,但没有深究,“其实是阿本想找男朋友让我介绍来着。”
“阿本就是那个吹铜管的?”
“萨克斯。”郑韩尼听出他语气里的鄙夷,稍微提高声音,“铜管怎么了?铜管是交响乐里音量最大的,一件乐器就能撑起一个声部。吹铜管的肺活量大,一般身材都很好,而且阿本学过声乐,记忆力特别好,世界上下五千年都没有他不知道的曲子,活脱脱一个曲库点唱机,他还有绝对音感,又是加拿大华裔,很有钱。”
何已知看他对阿本的优点侃侃而谈,活脱脱一副阿本铁粉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坐在这里哭诉过阿本欺负骚扰他前女朋友的事情。
剧作家叹了口气。
不记仇,这算是郑韩尼的优点之一,但有时也会表现得有点缺心眼。
“总之,你别干多余的事。”他沉下声提醒。
“为什么,你们睡了?”郑韩尼放下手,后仰靠在沙发上。
从他轻快的语气和乱晃的眼神可以得知,这只是一句玩笑。
但何已知却陷入了沉默。
他陷入了沉默。
这只有一种解释——
郑韩尼的表情逐渐从迷茫变成困惑,最后变成错愕,如同有人往空气中撒了一把炸药粉。
“不是吧?”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抓着头发控制自己不要大喊大叫,但并没有完全成功,“你和雁行睡了!”
何已知缓慢地点了点头:“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个不需要通知我!”
郑韩尼念叨着何已知的名字,在房子里走了足足三圈才冷静下来,像想用自己的身体把地面砸穿似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用手搓着头顶的发旋:“每当我以为你已经达到离谱的巅峰时,你总是能一次又一次超越我的想象。”
“有那么意外吗?”何已知从壁柜里拖出另一个箱子,用钥匙划开,开始捡东西。
郑韩尼满腔怒火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顶了回去,一时说不出话。
提琴手闷头待了几秒才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次去临榆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