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陈情
这话说的让人完全无法反驳，风临渊的出身和性情注定他不能像寻常人一样和妻子在内宅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饶是夜倾云自己，想起自己和风临渊经历的那些往事，都无法违心的说出风临渊娶个温柔的贤妻良母也会过的很好那种话。
一时间，屋里气氛有些僵硬，风临渊见状，主动打破沉默，“先皇丧仪刚结束，皇帝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我就算要重整军营，也还需要一些时日，倒是王府，母妃觉得，静水山庄的牌匾，是不是得换一下？”
毕竟已经正式封了王位，连一座正经的王府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好听。
沐晴岚想了想，则道：“静水山庄是你和酒酒的家，牌匾就别换了，至于王府，我想，应该是不用你操心的。
皇帝既然封了你王位，难道还能舍不得赐一座王府？”
封侯拜相，求的可不只是那个官位，哪有皇帝封王时连一座府邸都舍不得赏的？
夜倾云看着风临渊那呆愣的表情忍不住失笑，“你傻不傻，连这也要母妃告诉你，怎么好意思听大燕群臣叫你一声陛下的？”
话说完，她又“啧”了一声，道：“对了娘，趁着阿渊这个大燕皇帝的头衔还没让出去，要不您跟我们回一趟大燕，捞个太后当当，好歹也是时间最尊贵的女人啊，说出去也够威风，咱不吃亏的？”
被她跳跃的思维折腾的没了办法，沐晴岚哭笑不得道：“当太后哪有那么容易的，宫中位份，历来讲究名正言顺，阿渊既是以宁都王的身份登基称帝，太后自然是老宁都王妃，我怎么能鸠占鹊巢？”
“这怎么能叫鸠占鹊巢？”
夜倾云据理力争，“自古以来，新帝继位时，太后理所当然的是新帝的生母啊，如若先皇正宫这时候没出事，顶多就两者并居太后之位，哪有什么鸠占鹊巢的说法？”
风临渊跟着附和，“酒酒说的是，我的身份在大燕不是秘密，而且禅位人选都已经确定好了，一个太后之位，没人会说什么。”
“还是算了。”
沐晴岚摇摇头，“高高在上的身份，于我只会是束缚，不过，你们若是不嫌我累赘，回大燕的时候，带我一起去转转吧，我想看看你们曾经长大的地方。”
“好啊！”
见她的确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头衔，风临渊和夜倾云都没再坚持，二人齐声答应。
沐晴岚笑着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答应了太后，到慈宁宫陪她用晚膳，你们也吃点东西吧，这一天，累得够呛吧？”
“太后请您去用晚膳？”
夜倾云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各种宫斗场面，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警惕起来。
连沐晴岚这个对她不甚熟悉的人都看出她的紧张来，失笑道：“放心吧，先皇后宫中，蝇营狗苟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人比陈太后更干净了，不用如此紧张。”
“咳，那什么，我就是话本看多了。”
夜倾云尴尬道：“既然是太后邀请，娘亲就去吧，流萤，送夫人到慈宁宫，今晚你就不用回来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非要让自己的人跟着。
沐晴岚失笑的摇摇头，却也格外的珍惜儿媳这份小心翼翼的维护，也没有拒绝夜倾云的好心。
皇帝驾崩，宫中禁了舞乐，更禁宫人们嬉闹说笑，是以，往日最热闹的晚膳时间，这会儿也是安安静静的。
沐晴岚到了慈宁宫，就见陈太后的炕桌上摆着几碟素菜，还有两碗清粥，几样点心，屋里没燃太多烛火，冬夜的傍晚，已经很暗了。
挥退了下人，陈太后才道：“你来了，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那是寻常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沐晴岚却没客气，道了句“谢太后赐座”就坐了过去。
屁股才坐稳，就听陈太后语气沉沉道：“后悔吗？”
“太后这话，恕臣妇听不懂，太后觉得臣妇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陛下直到闭眼都还牵挂着你。”
陈太后语气有些激动，“最后那几天，他夜夜咯血，不能成眠，昏迷着的时候都在向你道歉，‘对不起，晴岚’这句话他在梦魇中说了无数遍，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他固然是夜凉的皇帝，可是当初他和御王是怎么爬上这皇位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保护好你们母子，他都不会放任你们颠沛流离，你怎么能狠心到连他最后一面都不去见？”
沐晴岚看的清楚，眼前的女人，不是夜凉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而是一个爱了夜凉皇一辈子却从未得到一丝回应的可怜女人。
眼神微闪，她道：“即便见了最后一面又能如何？能让他活下来吗？”
陈太后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可至少也不会让他不留遗憾。”
“怎么可能呢？”
沐晴岚摇头，“我就是要让他死也要记住我啊，怎么能不留遗憾呢？”
陈太后一瞬间目呲欲裂，“你，还爱着他？”
“当然。”
沐晴岚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我十五岁与他相爱，十七岁为他生下阿渊，从那以后我所有的人生都在围着他打转，我怎么可能不爱？”
她说的云淡风轻，陈太后却近乎疯魔，“你既然还爱着他，如何忍心让他为你愧疚难安这许多日？
你知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每夜每夜的睡不着，就在书案前画你的画像？
画完了又怕给你惹麻烦，连一幅画都不敢留，忍痛将其焚烧？
你既然爱着他，如何忍心拒他于千里之外？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看你一眼，不惜跑到南郊马场，对着静水山庄一坐就是一整天？”
想起心腹汇报的重重事情，陈太后只觉得一颗心脏都要疼炸了。
她当成信仰一样，从少女时期仰视至今的人却为了另一个人卑微到了尘埃里，她一直用爱情无常来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