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栖 - 负骨行 废土女尊 - 周末慢生活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暂栖

暂栖

孙郎中的药粉果然神效。

几日过去,砾守腿上那狰狞创口的青黑已然褪尽,肿胀消了大半,触手也不再滚烫。高热退去,只剩下重伤后的虚弱与绵长隐痛。他们终于闯过了剜除腐肉的生死关隘。

澹台霜紧绷的神经略略松弛,但新的困扰悄然而至。

演武台上那惊鸿一现的棍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料。病林寨中,尤其是那些以武勇立足的女子,投向她的目光燃烧着赤裸裸的狂热与渴求。

“尊驾!”

一个脸上带疤、背负巨刀的健硕女子(疤脸姐)领着几人堵在了管道口,抱拳行礼,姿态恭敬,眼神灼热,“我等仰慕尊驾神技,斗胆恳请指点一二!愿奉上食物、净水、伤药!”

澹台霜眉峰微蹙。

骨子里习惯独行,前世的囚禁更让她对“传授”根深蒂固地警惕。

拒绝的念头瞬间浮现。

“咳……”

管道深处传来砾守压抑的轻咳。他靠着管壁,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明,无声望来。澹台霜的目光掠过他未愈的腿伤,扫过对方腰间鼓鼓的皮囊。孙郎中的药有限,他需要调养,需要时间。冰冷的现实压下。

“指点几式,可以。”她开口,声音冷冽,划清界限,“非师徒,不论情分。每日卯时,演武台,半个时辰。食物、净水、伤药,按日结清。纯粹的交换。”

“明白!多谢尊驾!”疤脸姐大喜应下。

消息传开。次日卯时未至,演武台已人头攒动。

女子们精神抖擞,眼神炽热,连一些男性也远远伸长了脖子。

澹台霜如约而至。她不授心法,只拆解几式基础却极其实战的棍招,讲解发力要点。语言简洁冷酷,示范动作却精准如尺量,蕴含千锤百炼的力量感。

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努力模仿。

病林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习武热情。

砾守被安置在台边避风角落。他看着台上那清瘦却挺直的身影,看着她手中木棍划破晨雾的轨迹,听着她冰冷清晰的指令。阳光落在她沾着薄汗的侧脸上,镀上一层微光。他默默看着,眼神复杂,交织着感激、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在解读一本晦涩却致命的孤本秘籍。

一次示范间隙,澹台霜目光扫过台下,无意间与砾守专注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像是被窥破心思般,猛地垂下眼,耳根微微发热。

澹台霜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看到他因努力观摩而微微前倾、牵扯到伤腿却恍若未觉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一式讲解时,她的声音似乎放缓了半分,动作分解得更为清晰,目光也有意无意地多次扫过他这个方向,仿佛在确认这唯一的、特别的‘学生’是否跟上。

砾守似有所感,再次擡头望去,只看到她冷清的侧脸和毫无波澜的指令,仿佛那片刻的“照顾”只是他的错觉。

数日过去,“交易”有条不紊。

砾守伤势好转,甚至能在搀扶下轻微活动。

寨中敬重日深,物资日渐丰厚。

一日授武毕,疤脸姐引他们来到寨边一间精心拾掇过的旧柴房。

“尊驾,这地方简陋,胜在遮风避雨,铺了干草。您二位请在此暂歇,总好过露宿风餐。”

屋内清扫过,角落铺着厚实干草垫,破洞用油布糊住。在这废土,已是难得的“体面”。

澹台霜目光扫过,微微颔首:“有心了。”这份礼遇,自当再多教几式。她扶着砾守踏入。砾守低声道谢,目光快速掠过这方寸之地,带着一丝脱离风霜、终于能蜷缩于干燥草垫的安心。

是夜,柴房内只有一盏微弱油灯。

两人分据草垫两端,中间隔着无形的界河。沉默弥漫。

“这里…比管道好很多。”砾守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试探的沙哑,“至少…没有风直接灌进来。”澹台霜正擦拭木棍的动作未停,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片刻后,她擦拭完毕,吹熄了油灯。黑暗降临。

在绝对的漆黑与寂静里,对方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过了许久,就在澹台霜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得像叹息:“……谢谢。”

这一次,澹台霜没有立刻回应。

黑暗中,她睁着眼,看着屋顶模糊的轮廓,过了几息,才低声道:“睡吧。你需要休息。”

这算不上温暖的回应,却让另一侧草垫上的砾守,在黑暗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仿佛某种紧绷的东西稍稍缓和了。他闭上眼,第一次在四壁之内,感受着不远处另一道呼吸带来的、奇异的安全感,沉沉睡去。

伤势稍缓,不再终日昏沉,砾守便有些躺不住。

这日清晨,澹台霜授武归来,发现柴房角落那小堆她们拾来的干柴已被挪至门口避风处,一只边缘磕破的旧铁罐架在几块石头上,底下灰烬尚温,罐内清水微滚,正冒着细小的气泡。

砾守靠坐在门边,一条伤腿伸直,脸色因这番微末劳作而泛着不健康的潮红,额角见汗,呼吸也略急促。见澹台霜回来,他下意识想撑起身,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他于是停下动作,垂下眼睫,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垫着,双手捧起那罐滚烫的开水,微微欠身,恭敬地递向她。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吃力与勉强,姿态却异常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刻入骨髓的本分。

“恩人…请用水。”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努力保持着平稳。

澹台霜脚步顿住,目光掠过那罐冒着热气的清水,又落在他微颤的手和泛红的脸上。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种带着明显“服侍”意味的举动,让她感到一丝突兀与不适,与她习惯的自给自足格格不入。

但水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干净沸水在此地仍是珍贵资源。

她沉默一瞬,终是上前,接过了铁罐。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顿,随即迅速分开。

“不必做这些。”她声音冷淡,带着一贯的命令口吻,“你的腿需要静养。”

砾守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仿佛想藏起那瞬间的触碰。他低下头,声音更轻:“…躺久了,也想动一动…顺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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