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心魔适辛（六）
适辛身子越发沉重，只觉天地一色的银白，在苍月快速急行之中，抬头望了望天际。
苍茫天地，北风呼啸。
适辛只觉周身寒凉，不禁哆嗦个不停，心知是弥留之际，只想将话说完。
“大天魔早便将数千年间强大魂魄收走，以魂养魂！而季永夜为寻凝魂草唯有一途，……咳咳……便是寻到桑罗当年身殒之地！……想他二人皆为复活敬仰之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怕大战一触即发！”
苍月收回纷乱的思绪，放缓速度垂眸瞧他，眼中含悲道：“若大天魔一直在收集强大魂魄，那我此去极北之地，不是正中他下怀！想仙门各族掌门如何与大天魔相抗？！”
艮女本便欲报当年媃兆之仇，又想收集强大魂魄休养复苏桑罗，那此去极北之地，不是等同送死！
北风呼啸，适辛攀住苍月肩头摇了摇脑袋道：“集众人之力，未必不是大天魔对手，何况我刚刚给季永夜发了信号……”
咳咳！！！
适辛伴着巨烈的咳声四下而望，只见不远处，一片巨大冰川，大地一片冰冻，天地一色，举目而望一座巨大冰山直插天际，冰晶随风而散，似人低语，‘叮咛’不停。
适辛挣开苍月相扶手臂，踉跄几步便重重摔倒于冰面之上。
冰面倒映着他苍白脸色，毫无血色双唇……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苍月……季永夜以仙堕魔，于仙族而言他便是背弃者！于魔族而言，他又非同类！这天地间正可谓仇满天下！他的心中只有复活赤霞神君一事，再无其它！”适辛匍匐于冰面，艰难转头看透一切的望了望苍月，“……我一时间还未查清他为何要用你为棋……若能抽身而去，方是上策！”
苍月心下一动，他这是劝自己远离季永夜以保平安！
几步来到适辛身旁，伸手扶住他身躯道：“你且歇歇，我们改日再聊也好！许是那些仙族掌门已寻到剑来抗大天魔，我先带你避上一避！”
适辛身子极轻，苍月微微用力便可将他扛于身侧，踏着冰层向远处那巨大冰山走去。
天地一色，冰面倒映着他二人身影。
冰面越来越陡，好似爬处冰坡，行一步滑一路……
苍月用力拉扯着适辛向上而行，一个不稳滑出下来，拉下一条如镜面般的冰痕。
寒风刺骨，适辛哆嗦个不停，扯开嘴角笑道：“你走吧……我也活不了多时，你带着我也只是拖累，若遇仙门中人也说不清楚。”
苍月望着他那倔强红眸，心知他死意已定，可多次相伴，苍月又哪里忍心当真弃他不管！
强硬拉起适辛一条胳膊道：“你不是说过同为棋子，自该惺惺相棤！此时此刻我又怎能弃你而去！”
适辛软软笑了笑，任苍月拉扯着自己，却再无力反抗挣扎。
“……弥留之际，若能再见一眼舒儿，该有多好……”适辛望向天地，冰川之上，只余冰晶飘荡，叮咛叮咛悦耳好听。
苍月只觉此言听得内心一酸，调动周身气力，御风而行，一路向那巨大冰山冲去。
极寒之地，吐出一口皆化为白霜纷纷落下。
适辛将头靠在苍月肩，不停喃喃着舒儿……
苍月望着眼前那巨大冰山也不知是否该进。望着怀中适辛终是定下心来，眼前的命也是命！
“适辛你醒醒！你瞧这冰山，像不像那年你带着我到仙灵谷时，我们一步一滑爬山……”苍月摇晃着适辛，想让他振作一些。
适辛哆嗦着唇嘴，脸上挂满寒霜，缓缓张开一条缝，红眸透光，望了望眼前不远处的巨大冰山，嘶哑着嗓声道：“是啊，你那时还指着满山风雪与我说，那处很像你初睁眼时的雪山……”
说到此处，寒风吹入口鼻，适辛猛咳几声，方又转头与苍月道：“可还记得当年我教你魔族术法？”
苍月重重点了点头，抬指间幽幽绿火飘在身旁忽闪起来。
适辛点了点头，“尽学些没用的……”忽而他放缓语气又道：“苍月啊，记得若是一会追来的是大天魔，你便乖乖听他的话，大天魔最讨厌有人违逆于他！若是一会追来的是季永夜，记得小心与他周旋，他所谋只为复活神君，你尚在他算计当中，可保得一命，却也要提起十二分小心被他算计！”
适辛一身黑衣被血染透，凝成红色冰霜，细碎落了一地，他仍强自忍耐着说下去，“若遇仙门中人……你只管跟着那昭华仙君，他对你尚算真诚相待……”
适辛最善长探查人心，此番一阵嘱咐，倒教苍月心头酸疼起来。
“你如此哆嗦，好似诀别一般……”
苍月本想笑话他一番，可见他魔气外溢，身子瘦得也只一把骨头，黑发凌乱，满脸寒霜的样子，扯了一半的嘴角难看的又弯了下去。
“本就是诀别，生死诀别！”适辛毫不在意说道。
“我心魔一族生来弱小，以怨憎为食，能修成大魔已属不易！我为了舒儿，背弃了魔尊桑罗，这番下场也不足为怪！只是我为魔族，便是有来世也是魔族！生生世世轮转，只怕再不能见她一面！此时我既想见她一面，又庆幸她不在……”
适辛艰难站起身来，抖了抖一身血凝冰茬道：“我陪你再爬一次山好吗？”
适辛向苍月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好！”苍月眼眶发酸，却如何也落不下泪来，握住他那只发颤的手，一齐向冰山走去。
一路冰霜籁籁而落，给这没有一丝色彩的冰川增添一丝色彩。
冰山直直插入天际，仿似长年积月的水滴落而下形成，冰山表面如鳞片般水痕斑驳，一地冰川斜斜向四方成行水流之势……
“若有天能将舒儿重聚，让她不要记得我，……我只想她活着，活着就好了，生生世世活着，能得轮转，不再沦为残魂不得轮回……”适辛拉着苍月一步步向冰山走去，远远的看到数道法器光亮。
“你自己与她说！”苍月握住适辛的手，她才不要给谁带什么话！
适辛顺着交握着手望向她，忽而笑了笑，“……不说也挺好的……就送你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