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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此灯烛光(四)

共此灯烛光(四)

赵祾这才轻笑一声,没再继续了,我松口气。

此时我们俩已到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声音嘈杂喧闹,若是身边人耳语,恐旁人无法听清。

他趁我站在铺子前看簪子的空隙,垂了头在我耳边道:“我竟不知你心里是如此想的?”

我本就在恼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怎么听来恁像个怨妇,赵祾还拿此来打趣我。

要说是无心之语,不全是;但若说这便是我心中所想,也不尽然。

果真口快不是什么好事,我暗暗咬了唇,捅了他一下:“你还笑!瞧着这么开心。”

“自是开心的。”他低低笑起来,依然悄声同我咬耳朵,“要你放下那些礼仪教化、利弊权衡,坦然承认要独霸我,真是难得一见的幸事。”

正巧此时摊主笑着问了一句:“公子,这珠花是才从西域传过来的新样式,要不要给夫人买一支?”

我存了心要同赵祾作对一会儿,见他有了兴趣,立刻转头就走:“不要,我才不想要这个!”

赵祾听出我一语双关,但偏要拉住我,不让我走,还真买下了那支珠花来,在摊主找钱时故意说了句:“内人口是心非,店家莫要在意。”

他话里话外分明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我撇过脸去不看他。

摊主找完了钱,拱手哈哈一笑:“二位感情真好。”

齐王与晋王本就是最有望继承皇位的,在醴京时,也多少能从交谈中见出朝臣基本分为两派。

晋王姬秉白的母妃虽然不如李贵妃受宠,但母家亦是三朝元老,曾位极人臣。

晋王府兵本就不少,其实原本在朝中也有布局,已筹谋多年,赵祾只是他众多合作对象中的一个。

赵祾同我说过,其实几年前他回醴京述职时,晋王就已拉拢过他。

因他在朝中实在特殊,行事较别人方便许多,而庙堂之上的人,又大多对民间势力不甚了解,这是赵祾最大的优势。只是他彼时并不愿掺和到任何一方中,因此只是默不作声地保持中立。

赵祾选择加入晋王一派时,其实已经接近谋划的后期,他们原本就准备在明年开春时动手。

这时间太过巧合,我不知道晋王在姬天璇下嫁一事上出了多少力,毕竟这确实是促使赵祾下定决心倒向晋王派的导火索——为了逼他站队,在知道他有保全宗族、退出朝堂的意愿,又不愿娶茛媛郡主的时候,将人推过来,也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我提醒过赵祾此事,但他听后笑了笑:“诸位皇子都是城府极深之人,参与其中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也不能怪罪他们,那是全天下最大的位置,本就要处心积虑才能成事。箭在弦上,我只能选择最聪明的那只虎。”

他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怀柔,不必担心,我相人从未出错,那位殿下虽则手段不甚光明,但一向信守承诺。若是能够成功,我们就能回归自由身了。”

我想了想,赵氏这些年确实像被绑缚在了朝中一样,回归自由身……多么诱人的想法,我们真的能够到吗?

平日里赵祾借口训练族中子弟的名义在赵氏的猎场中为晋王训练私兵,而那批与私兵不同的死士则大多是族内原本养的。

为了此举能成,赵祾将朱雀中将近八成的死士直接送给了晋王姬秉白。

这年深冬的时候,沱郡突然出现了疫病,最先是从首府鄢州发现的。

为了保证私兵和死士不被感染,赵祾不得不带着他们提前离开了沱郡,这比晋王他们原定的计划早了至少三个月。

因他们消息灵通、动作又快,在圣旨下来之前已全部撤离。

也就是几日之后,醴京的圣旨便到了,无官府文牒,整个沱郡各城,城外人不得入城,城内人亦不得出城。

疫病来势汹汹,染病者除高烧不退外,全身皆出红疹,看起来十分可怖。荆台算是较晚出现的,幸好我在最初得知消息时就立刻去信回了百丈谷,赵祾也拨了最快的马替我传信,所以很快便收到了爹爹的回信,知道药和医师也都在来的路上。

我让邢管家在城东的薜萝寺预先支了医棚,准备自己先带人过去照看。

此时戒严,来往信件也不便。荆台知县与通判与我们俱是相熟之人,城内民众往日又多受赵氏照拂,短时间内还算安宁;只幸而赵祾下派指令无需经过沱郡,否则这么一个盘根错节的氏族,离了家主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赵祾一走,府里算得上群龙无首,但也可暂且交给堂叔。

他原先本想让我同赵祾一起走,现今又不愿我去薜萝寺以身犯险,最后却道:“罢了,你本是百丈谷中人,这也是你的选择。若有困难,随时可让赵姝回府找我。”

我点头应下:“堂叔也多加注意,每日让下人用药草水洒扫庭院,若有人出门,一定要用手帕捂住口鼻。所有入口的茶饮,都需煮沸,吃食同样,熟透了再说。”

这是我头回遇见疫病,也不知这次与从前医书里记载的有多少不同,但我相信那些留下的药草方子总能起些作用。

堂叔点点头慎重应下,我才带着赵姝启程,我们先去清点了荆台城药铺仓廪内现存的药草粮食,之后便准备直接去薜萝寺了。

其实我心下惶然不比任何人少,自己的安危尚且不能保证,但我还是听从了心底的声音,既已卷入其中,若能找到方法医治他人,我也不算白学了这么多年。

祖父、爹爹和师父,我想,若是他们也在此处,应该同样会赞成我的决定。

我隔着衣裳握住了贴身戴着的平安扣,原本是不信师父的那套说辞的,但此刻我却希望它真是什么灵石,能够护佑我。

谷中人也知道疫病这事耽搁不起,不日便到了荆台,赵祾本就是荆台的知州,早便替我准备好了文牒。

爹派来的人顺利进了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起初万万没想到没兄长会主动要求前往荆台,毕竟实在危险,在信中说明情况之后,他仍然坚持。

因着上次匆匆赶路,不好大张旗鼓,平月并未与我同回沱郡,这回倒是与兄长一起来了。

虽则如堂叔所说,百丈谷既担了仁心仁术、杏林春满的名声,在这种时候总不该置身其外,但我知道兄长与平月定是因我而来,心下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些时日虽然城中情况算不得严峻,但我整日提心吊胆,还不敢叫身边人瞧出来。

听闻鄢州现今乱成了一团,知府业已力竭,皇上下了圣旨,不许任何人潜逃出城,将疫病传至醴京。

鄢州城内许多达官贵人在这时一样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但更苦的仍是那些平头百姓,因官仓中已无药无粮,城中人人自危,抢掠之事频出,病死的孩子老人更是不计其数。

已经是这种时候,我不好再隐瞒,起先亮明身份时,所有人都将我当作主心骨一般,毕竟我好歹是百丈谷出身、又是医圣唯一的弟子,这名头太响亮,以至于城中甚至因此传出过“小小疫病,不足挂齿”的说法。

但岂知这些期望俱成为了我沉重的包袱,我本不欲承担旁人没来由的幻想,但眼看鄢州的境况,若不担下,天灾之外,说不定会有更严重的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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