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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长决·陆孝服香,人断肠。……

第134章长决·陆孝服香,人断肠。……

天辰当初问过珠玉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首先,出凤凰洞那会儿是真的难受,人一旦在生理上受了天大的委屈,下意识第一个念头大概率就会是——我想回家。

除此之外,至于为何久待,就要追溯到另一个由头,起于她某一次的“相天”。

虽说是相天,珠玉觉得说到底太过于残忍,没用最直观的方法直接去“看”,思来想去,换了个折中的方法,就是问香。

沐浴后取香炉,立三支线香一并点燃,待香灰落三次后观香谱。

珠玉静静地站在柜子前,看着右炷的香灰慢慢朝右弯下,另两支则始终直立着。

孝服香,人断肠,七日之内人口伤;

大人躲,少小防,棺前纸钱莫乱扬;

鸡犬静,门勿敞,一炷清香镇魂房;

灯火亮,灶台藏,落雨不得走夜殇。

是凶。

也没有别人了,只陈之谨能称得上是满足条件。

模样如此标准的香谱,其实也和亲眼看到没有什么分别,珠玉面无表情地收拾好一切,然后在陈之谨面前装出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模样。

天辰当然是知情的,或许说他看到得更多,所以才会在头天晚上的时候察觉到了些征兆,才会有欲言又止的哀戚神色。

珠玉确实是得到了不死,但也只能保她自己不死,即便知道定局,追根到底并非病痛折磨,也并非天灾人祸,无疾而终的情况下,她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陈之谨在睡梦中走的,走得平和,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

天辰很快就从失措的状态中剥离了出来,若说一件事情尚未发生,如同不知什么时候会砍向脖子的刀,他总会有悬而未决的惶然不安,及至成了定局时,知道事已至此,不会变得更坏,心态就莫名平稳了起来。

他在摸到陈之谨冰凉僵硬的躯体时、在将珠玉叫醒时,心跳都是急促着的,终于等到专业人员上门时,就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里。

还是会悲伤,可在悲伤之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开具死亡证明的时候,连医生都有些惊异,说家中老人年纪虽大,并不算是异常高龄的人群,他们见过寿终正寝离世的,有些甚至能超百岁,只是器官衰竭临近终点的时候,纵使有睡梦中咽气者,看似平静,实则或有心脏骤停,或有缺氧窒息,临终前还是会受些痛苦的折磨。

而陈之谨的生命体征,则像是断崖式地下跌,好比上一秒还正常呼吸着,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就都被画上了终止符。

换言之,就是一点罪都没受。

珠玉站在一旁听着,默认了这一说辞,天桑亲自前来将他接去白石的,怎么舍得叫他受苦呢。

机构工作人员大概叮嘱了遍必须要走的流程,不忘叫他们节哀,临行前塞了几张硬卡纸,细看都是些殡仪馆的名片。

火葬的遗体运送得由殡仪馆承办,天辰挑中一张,打了电话过去。

***

陈之谨是入赘,双亲早在与天桑结婚之前就走了,老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地名,同远亲之间也多年都没有过什么往来了。

他也没有什么朋友,硬要说的话,年轻时相熟的街坊里能算上几个,可人疯癫了这么多年,等清醒了,才知晓不乏有搬离旧居了的,仅剩的那么几个,待再相见时,依稀还能瞧出些当年的模样。

此为旧情,念及之人想送送最后一程,同陈之谨相仿的年纪也不允许他们久坐,泪眼婆娑间恍惚一瞥,“白榆”同天辰并肩而立,竟似看到了年轻时的天桑与陈之谨。

珠玉不忍看他们一直在这里触景生情,见时候差不多,叫始终帮衬着的叶青濯一一送了回去。

又叮嘱他也不用再折回来了,回家休息就成,等入夜后,在里留两人足够。

陈之谨入殓前,好生修整了头发,剃干净了胡须,由天辰换擦洗身,穿上了寿衣,珠玉一个个系着衣服上钉的布带时,攥着他苍老干枯的手指呆愣了许久。

天辰提醒她,别叫眼泪滴到爸爸的身上,不然说是会再也梦不到他。

珠玉吸了吸鼻子,眼眶干涩得发痛。

提醒实属多余,她直到现在,还是一滴泪都没流出来过。

再说,还需要做梦么,想他们的时候,就去白石了。

话是这么说,等人都走光的时候,珠玉还是觉得心里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叫她喘气和咽口水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伸手摸向胸前,那里贴身带着枚玉如意,被体温暖得温热,玉质细腻光滑,她就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天辰接了杯热水递过来:“累了就去歇会,有我呢。”

珠玉伸手去接,小口地啜饮:“不用,不累。”

天辰知道有列缺,珠玉是字面意义上的不会觉得累,便没再坚持,坐去她身侧,似乎想起了什么很遥远的事情,看着棺材道:“爸爸他当年,在还没有完全疯掉的时候,执意打了两具楠木棺椁,一具放了妈妈喜欢的衣物用具,一具放了给你缝制的百家衣和玉如意,在家中搁棺有月余。”

“我那时候小,但也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一面想着去劝解,另一面又清楚地知道爸爸即将面临的处境,跟着一起难过,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在正房两具棺椁中间静坐,一坐就是一天。”

“有一晚,我照常做了饭给他送去时,打眼一看,屋里是空的。阿玉,你猜爸爸在哪呢,他撬开放着妈妈衣冠的棺材,爬进去,在里面睡着了。没进去之前,没有人影的屋子和半开的棺材盖差点给我吓疯。”

珠玉很小声地笑了一下,觉得不妥,忙用手去捂。

天辰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嘴角跟着抿了抿,有些伤感地继续道:“那年他为你二人停棺,今日轮到你我为他守灵了。”

珠玉点了点头,问道:“以后呢,你怎么打算?”

天辰很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停歇了许久才道:“手续之类的一件件办吧,那些都不重要。阿玉,我想跟你商量,他能不能同妈妈合葬,原本只是个衣冠冢也没关系的,他们两个分别了这么久,或许会想待在一起。”

珠玉道:“你看着办就行,我不好用原本的身份出面,有些事要你受累。”

天辰后四个字咬得重,在话里头藏了话,见珠玉根本不接招,也不想硬把话题转回去,只摇了摇头道:“一家人,说什么累不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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