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念念不忘的是你的烟波14
半年后。
五月的阳光洒进偌大的房间内。
上午十点,安东尼一进阮少斐的办公室,便嗅到了空气里的黑咖啡味道。
一皱鼻子,走到办公桌前,端过阮少斐常用的那只咖啡杯,一瞟里面早已经凉透了的深褐色液体,对着更衣室里刚出来的那道颀长的身影,戏谑道:“怎么?你今天的早餐又是咖啡加胃药?”
阮少斐一面自顾自地系好领带,一面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等下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如果你要说的是工作上的事,那就坐下,我给你三分钟说完。如果不是,你现在就从外面把门关好。”
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这是阮少斐一贯的风格。
安东尼倒也习惯,挑了沙发上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派惬意安然,吊儿郎当地一笑道:“我来,不是和你说工作上的事,不过我还是要坐下。”
“想什么?这么专注?”莫妍一笑嫣然,扯过他的大手,将他拉到餐桌前,推坐到四人餐桌的正南面,俯身,她在他侧颜上落下一吻,“你在这里等一下,马上菜就做好了,然后我们就开饭!”
阮少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
红烧小排,清炒虾仁,西湖牛肉羹——
每一道都是他爱吃的,每一样都是孟浅曾做给自己的,每一样都曾有他和她的回忆……
可侧颊上却还留着别人的吻的柔软和带来的湿意,清晰地提醒着自己这个房子的女主人不是她,这一桌子的菜都不是出自她手,就连和他自己演着对手戏的那个女主角也不是她。
“少斐?少斐?”
直到一只皙白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才看到莫妍已经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一面摘了身上的围裙,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真的是很好奇哎,你今天都在想什么啊?怎么回来了,一直都是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啊?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他清淡的语气一如面前摆在他面前的那两道素菜一样,冷漠得让人心痛。
莫妍美眸里闪过一丝怔然,她刻意掩去,勉强自己裂开一抹笑,拾起筷子加了一块红烧小排放到他碗里:“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有没有变,还是不是你从前喜欢的那种味道?”
阮少斐动作有些机械地从骨瓷碗里夹起那块汁嫩水肥的排骨,递到嘴里,轻轻地咬上一口。
霎时,肉汁流泻,香浓在唇齿间逸散开来。
也就是在同一瞬间,他眉心一蹙。
“怎么了?”莫妍倾身,紧张地问道,“是不好吃吗?”
他细细咀嚼,眉心蹙痕渐深:“不是。”
他只是没想到,同一道菜两个人做的味道竟然大相径庭。和孟浅生活在一起不过是半年的光景,而和莫妍却有着七年之久的回忆,他没想到,便就是那半年,就足以让他忘了莫妍曾做给自己的每一道菜是什么味道。记得的,就只有孟浅做给自己的。
“那是什么?”莫妍面色冷了冷。
阮少斐勾了勾唇角。
他怎么会告诉她?
其实那些年她做的味道,他早就不记得了……
“没什么,吃饭吧!”他低着头,避开她追问的目光。重提起筷子,从摆在面前的菜里随便夹了些什么,放到了自己的碗里,也不管吃进去的是什么,只顾将两腮塞得鼓鼓的,嚼在嘴里索然无味。
他从不这样吃饭的。
他在掩饰。
她看出来了!
莫妍的脸色冷到极点,倏地,落了筷子。
竹筷敲着实木质地的桌子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阮少斐听到了脚步声,没过多久,同样是夹菜给自己的那一双细嫩白皙的手,从自己手里夺过碗筷。
“少斐,陪我喝两杯吧……”莫妍在他的身侧坐下,看向他时,眼底晕染开来的苦涩,是能令人感同身受的那种真实,舔了舔唇瓣,她开口:“少斐,我……”
几度欲说还休,她往两只杯子倒满酒,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提烦心事!来——”
手,是颤抖的,更是不听使唤的。
甚至连透明的酒液都洒出来了,打湿了她的手背……
阮少斐接过了酒杯,找不到理由推拒,而他也正巧需要什么东西麻木他的神经,这杯酒,来得恰逢其时。
一口闷,酒杯见底。
莫妍也端起酒杯,横在唇角的纤臂,很好的遮住那抹不甘的疯狂。
似乎真的是酒壮人胆,她的眼眶盈着委屈的泪珠,侧眸,口吻变得清冷而决绝,绝不输于他:“阮少斐,你还欠我一个解释,现在,说给我听可以么?”
说完,莫妍才察觉到自己的卑微与胆怯,她甚至,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敢提出来,就是怕,怕一不小心会触动他的哪根神经。
那坐在自己身侧的高大身躯,微微一震。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她笑得凄楚,看着那至始至终都垂着眸的男人:“阮少斐,我不是像我表现出来得那样,什么都不在乎。我不可否认,我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我不强大,被一个人丢在婚礼的时候,我也会无助,看到自己的丈夫日夜陪在别的女人身边,我也是会嫉妒,和你这样貌合神离地坐在一起吃晚餐,知道你的心在别处,我也是会心碎……”
“想来是我痴心妄想了,还以为你的心还留在我这里……好。就算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我曾以为坚若磐石的感情……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两年,你可以不再爱我了,可以喜欢别人,但那人绝不能是孟浅!我决不允许!”
孟浅那两个字,被她贝齿咬得极重。
“她是谁?你该是比我还要清楚的。她是你仇人的女儿,是她的爷爷让你爸爸蒙冤自杀,让你妈妈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让我们生生分离,让安安……”提及安安的名字,她泣不成声,强装起的坚强也在顷刻崩塌,“安安,我们的安安,他还那么小,外面的世界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就离开了……”哭到最痛处,她趴在餐桌上,将头埋在臂弯处,另一手不住地捶在餐桌上,惹得整张桌子都传感着她的悲愤,“都是孟鹤先!都是他!是他害死了安安,他该死!他们孟家全都该死!”
却是一双大手搭在自己双肩,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搓揉着自己肩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