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天地云泥,青鸟与鱼2
亲生女儿不能参加自己父亲的下葬仪式?
可笑,又可悲!
孟浅强撑着意识,用那双不停发颤的双脚拖曳着自己这幅腐朽的躯壳。眼泪如若连了串的珠子源源不断地滚落。她不曾这么不顾场合与地点的软弱,这一刻却无法忍住。眼前一白,她险些昏倒在渐停的冷雨中,却是一只大手稳稳地扶在了她腰际。
跌落进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孟浅最先看到的就是莫大同蹙起的眉心。.
“孟浅……”
在看到她那一双眼的时候,莫大同几乎被她眼中的疼痛狠狠刺痛了。刚他站在暗处远远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跟了过来,她的这张脸、这双眼,从近处看,更狼狈,更让人的心隐隐作痛。
他不禁想问——
孟浅,为什么你狼狈的样子,总是被我看见?
她的手臂、她的细肩、她的腰际,无一不传来向自己传来她的颤抖。
莫大同两下便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蹲下身子将她娇小的身子严严实实裹在他偌大的外套里,想给她更多的温暖。抬头不时地看这时的孟浅,只见她双颊惨白、血色全无,双目空洞的像是一只没有生气的玻璃娃娃,仿佛只要他大点声和她说话,或是重一点碰她,她都会碎在他面前。
拨开她贴在脸颊上的碎发,他抚了抚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他指尖:“孟浅,你发烧了,我送你回去……”
眉尖微微挑起,她表情死寂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送?
对,那天,他送她的小木马在哪里?
“我的小木马呢?我的小木马呢?”
极度疲倦的身体竟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她狠狠推开他,跑向那细雨的更深处。以极快的速度,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让他甚至来不及去追。
而那本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也跟着摔在泥泞的雨水里,于几步远的位置,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似乎,他和她的世界里,她一直都是在前面跑的那一个,而自己永远都是一直在追的那一个。
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那样一段距离。
他,永远都追不到。
*
*
*
幸好,那家咖啡厅的老板还为留着孟逍送她的礼物。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老板为她保管得并不如自己那样精细,她拿到的时候,礼物的包装已经明显有破损的地方,蝴蝶结整个也被压趴下了。回家的一路上,她紧抱着那个礼物不放,连出租车司机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吓了一大跳。
一回到家,开了门,孟浅便匆匆忙忙地跑上了楼,进了那间一早就为孩子准备好的婴儿房。
无力地瘫坐在松软的地摊上,迫不及待地,她撕开了礼物的包装。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小木马的没有拼好的各个部分。她的爸爸,甚至细心到连所有要用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从天明到天黑,那个房间里持续不断地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
当孟浅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和阮少斐的房间里。
还插着针管的手正被某人轻轻地握着,一见她从沉睡中醒来,阮少斐眸子里星光一闪,俊容疲惫,却自嘴角溢出一丝浅笑来:“你是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啊,发着烧睡了有两天那么久……要是再不醒啊,我就要把你这个睡美人给吻醒了!”
孟浅偏过头看阮少斐,但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隐隐有青色的胡渣,眼圈下有淡淡的青色,一脸倦色,却还强撑着和自己开着玩笑。
他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旦从睡梦中苏醒,心口的钝痛就开始分分钟和她纠缠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气若游丝,声音轻到似有若无的地步。
他捏了捏她温润的指尖,低低地笑:“还说呢!那天我一到家,哪里都找不到你,找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躺在婴儿房的地摊上,烧到足足有38度还多……”正了正脸色,他又道,“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孕妇来说,烧到39度是有件多危险的事情?”
他的关切和责备,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心里只被一样东西装得满满的——
她的小木马……
孟浅腾地从床上坐起,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向隔壁的婴儿房。
房门被她猛地推开,一只已经拼好的小木马就摆在婴儿房的正中间。
于房间里射进来的浅浅的眼光下,轻轻摇晃着童年的梦。
孟浅一步一步走近,终在那小木马前重重地跪了下来,指尖颤抖地探向小木马,一触,那真实的触感,让她遭电击般地缩回手来。
真真切切。
小木马还在,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倏地,她瘫坐在地板上。
积郁在胸口的悲恸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她两颊。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自己长梦不醒,那么,所有的疼痛都会在梦里被减轻。
而拿过医药箱的阮少斐也跟着走了进来,走到孟浅的身后,他缓缓蹲了下来。扶过她颤抖不止的细肩:“在你昏睡的时候,这个小木马你没完成的部分,我拼好了……这么可爱的玩具,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