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婆媳历险记”
“月秋,月秋。”王贵芬手上拿着个簸箕,用手肘推了推身边坐着的李月秋,她都喊了人好几遍也没个反应。
“……嗯?二婶。”李月秋反应过来,低垂着的脑袋一下抬起,一副茫然的模样,“你喊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和你说话说了半天没个反应,地上掉钱啊,一直低着个脑袋。”王贵芬笑着颠簸了几下簸箕里晒的橙黄苞米粒,动作间苞米粒的飞屑簌簌的飞到了地上,只余下一粒粒饱满的苞米,筛掉了飞屑杂质,她又开口问了一遍,“我是问你陈大根对你好不好。”
李月秋拉了下自己的裤脚,半遮住脚踝上的一圈红色,指尖划过脚踝上的小金坠,这小金坠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挂在脚上,水滴坠儿不大,小小的一块金疙瘩,圆光水润的,很漂亮。
手指眷恋般的最后摸了一下小金坠,她嘟囔着声音回了二婶的话,“他对我一直都好的。”
王贵芬听了扑哧笑出声来,笑起来眼尾带着温柔的细纹,她把手里的簸箕放到石头上,压低了声音说:“他对你好就成,都结婚就抓紧着要个娃娃,陈大根也老大不小了,比他小几岁的汉子娃都能打酱油了,而且你爷爷等着抱重孙哩。”
李月秋臊红了脸,偷瞄了一眼院子里正和李老头在一起锯木头的陈立根,“二婶,我们昨天才结的婚,哪来这么快。”就一天的功夫,催生也不至于回门就催上了,而且昨个陈立根就没碰她,上哪去怀娃娃。
“你害臊啥,要娃娃又不是丢人的事。”有些东西结婚之前不能说,但结婚了就不一样了,小年轻们刚结婚精力旺盛都闹的凶,要怀娃娃也是很快的事。
最好是能三年抱俩,也不用生好多个,现在可不是以前那种多生孩子奖励粮食的年头,生两个刚刚好,一个也成,就是没个兄弟姐妹的显得太孤单了。
李月秋看二婶一副正儿八经的说这些话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觉得要是再在这个话上掰扯,保不齐二婶得说起生出来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
她赶紧打岔了话题,分了分二婶的心思,这一打岔,王贵芬就想起了一件事来,皱着眉说话声音又小了很多,“你小婶和艳儿在你出嫁的席面上闹出那档子的事来,陈大根心里有没有疙瘩?”
这要是对月秋有了芥蒂,岂不是影响了小夫妻之间的感情。
说起这个,李月秋忍不住笑了,“没,能有什么疙瘩。”她问过陈立根,陈立根样子呆呆的,锋利的眉透着一丝柔软,只说了一句,”那些题目我会做。“
说完这句就没了。
“那就好。”王贵芬放心了下来,然后道:“席面结束后你爷就抬起扫把赶人,人当时没赶走,我听了一耳朵,你小叔是找你爷借钱来着,要借好几千。”
席面上艳儿那么闹,是给陈大根下了脸面,这事他们做成这样,哪来的脸面开口借钱,而且借的还不是小数目,几千块,也不晓得借那么钱是要做什么,他们乡下人苦几个年头都苦不到几千块,老三家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借那么多的钱,也是真敢借。
借钱?李月秋倒是没想到,小叔厂里的工资降了?借钱都借到了爷爷这里,付双红和李艳不是一直自诩是城里人嘛,那就别放下身段借钱呗,这母女俩欺负陈立根的事情她都在小本本上一笔一笔的记着呢,她可不是个善良的性子,知道她们吃瘪心里自然是幸灾乐祸。
王贵芬又说了一句,“我琢磨着怕是会去找你借。”
“?什么?找我借?”李月秋一脸错愕,本来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这看戏忽的看到了自己身上,她苦着脸,“二婶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找她借,昏头了吧,她一个才出嫁成家的姑娘能有多少钱?这怎么主意还打到了她的头上了,不说付双红母女在她结婚的时候故意羞辱陈立根,她们之间上辈子的事李月秋可还小心眼的记着呢,找她借钱,别想了,她不借。
而且……她也没钱。
王贵芬说完觉得自己多嘴了,这是在讲是非,她这也只是猜测老三家会找月秋借钱,想着提前给月秋通通气,“我瞎猜的,钱是你的,他们要真上门了,要借不借看你自个,你现在已经嫁给了陈大根,凡事要为你们自己的家考虑。”陈大根家的条件不宽绰,要用钱的地方多。
王贵芬这个瞎猜琢磨是有根据的,她当时不止听了一耳朵,是听了好几耳朵,爸没打算借钱出去,付双红在那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说李老头把钱都给了月秋,说话文绉绉的不带脏字但听着实在太不舒服了,而老三也不管管,任由付双红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
李老头当时听得火冒三丈,这老三一家就是生来讨债的,他什么时候给秋丫钱了,而且就算给了那也是老大留给秋丫的,邮局里存着哩!轮不着老三一家惦记,最后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刚刚月秋和陈大根回门之前李老头还在那抽水烟袋生闷气。
“虽然看你自个,但我不地道的说一句,能不借还是别借了。”王贵芬知道月秋在县城摆过一段时间的摊子,手里应该攒了一点钱,而且出嫁的时候爸大概也给了月秋一些体己钱,这钱要借不借虽然还是看她自个,毕竟自个的钱自个想咋处置就咋处置,但那可是几千块,又不是十几块。
李月秋:“……”都以为她有钱,难不成她穿金戴银长了一个富婆地主样?
其实她买完镇上的地之后一直都是穷鬼的状态,刚刚过来回门的时候,路上碰到有人骑着自行车来卖游村小吃,是一种糖饼,用面粉包着绵软香甜的红豆沙,油炸之后再裹上一层蜂蜜,闻着味道特别香,也卖的很便宜,不过她囊中羞涩买不起,还是陈立根掏钱给她买了一个。
“我可没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现在都是靠我男人吃饭。”李月秋悻悻的,端着脚边已经放凉的甘草糖水小口小口的喝。
王贵芬看着她直乐呵。
李月秋转动了下眼珠子,觉得二婶笑的有点怪,咬着碗檐一扭头看到她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陈立根。
她腾的站了起来,嫩红的指尖捏着碗,把自己喝了半碗的甘草糖水递过去,眉眼弯弯,“渴吗?喝水。”用山里挖的新鲜甘草藤泡的,是昨个结婚办席面的时候爷爷的一个老友送过来的,味道苦甜苦甜的,下火。
见陈立根不接,她垫起脚尖,“我喂你。”这东西天热了喝一些有好处。
陈立根大手一把接过,喉结滚动,咕噜咕噜两口,甘草糖水见了底,他把碗搁下,沉声道:“该走了,我领着你去拿结婚证。”
这段时间日子好,都是宜婚假的好日子,各个村里结婚的人家特别多,民政办那里都是排队领结婚证,她和陈立根已经去登记过,但民政办那边的机器似乎出了点内部故障,钢印印不了,所以结婚证还没到手上。
办结婚证的人多,而且有的因为交通不便好不容易才能过来镇上一趟,也不好无功而返,最后民政办先统一接收登记,之后等机器调试好了,会把结婚证送到相应的村委会上,到时候不用再跑到镇上的民政办来,直接上村委会去领。
他们到村委会的时候,刚好有一对新婚夫妻拿着结婚证出来,脸上甜甜蜜蜜的,还热心的给他们抓了一把喜糖,这会的结婚证很简单,上面没有照片,也不用拍照,不过有毛/主/席语/录,有双方的姓名年龄等信息,右下角有一个钢印,整体看起来跟一张红奖状纸似的。
李月秋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也看不腻,高兴得像是一只偷了油的小老鼠,一路走一路看,都没注意脚下的路,到了一条小河沟的时候,结婚证被抽走。
“诶……”
“我收着。”陈立根面无表情的把喜庆的结婚证收进胸口的衣兜,然后抬起大手,“有水,我牵你。”
结婚证还没捏热乎就被抽走了,李月秋失望了一瞬就忘光了,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笑的温暖明媚,“给你牵。”
董慧看到两人牵着手回来的时候脸上透着几丝欣慰和满意,大根娶了媳妇,也是了了一桩她这几年心心念念的事情。
她和山水这几天暂时先住这边,毕竟家里新娶了媳妇,一些东西她做婆婆的得手把手教一些。
但董慧根本完全没来得及发挥。
这天她带着李月秋去山里采茶,想趁着时节把新鲜的茶叶给采了,老实说董慧都有好几年没采茶了,公社划分田地茶地的时候家里划分到了两块,里面有五十多颗的茶树,茶树是老茶树,一人高的少,大多是两人高的,都得上树去采,茶叶的长势还成,就是路有些远,得翻过一个山头才能到茶地。
这茶地一直都是大根和山水兄弟俩在打理,她已经好久没过来看过,村里人总以为她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但哪晓得大根七八年前就把家里的担子挑了起来。
她这个当娘的倒是被俩儿子护得好好的,下地干活做饭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地里的茶树发的正是好时候,不嫩不老的芽尖,走近点都能闻到茶叶的香气,要是再过几天怕是得发老了,老的茶叶供销社也收,但泡出的茶水滋味肯定是差的,给的价也就不高了。
得紧着时间把发的茶叶给全采了,这样等再过上个七八天的时间就能过来采二道茶。
第一天采茶,采的磕磕碰碰的,老茶树高长的又密,茶叶尖都长在高处,怕树上会有蛇之类缠在上面,先是用棍子敲敲打打,没啥问题了再上树。
上树不难,乡下的人还能不会爬树,婆媳俩腰上系着装茶叶的小布兜,一人爬一颗茶树,但却低估了茶树上的辣毛虫,辣毛虫就是一种很常见的毛毛虫,不过浑身有小绒毛,喜欢在阴凉的树上做窝,只要是不小心轻轻的碰到或者是蹭到辣毛虫一下,那蹭到的那片皮肤立马就会火烧火燎奇痒无比,只有抓挠了才会舒服,但太痒了,手里的抓挠就会控制不住,一抓一挠,皮容易抓破流血,就是上了清凉膏也不能全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