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心之钥匙
玛丽抱着海姆达尔抛过来的朱天意,朱天意横在她怀里,但并没有晕厥过去。她闭着眼睛,对玛丽说:“你看到了什么?”“海姆达尔消失了,只有青蜂平静地站在天台上。”
“你知道真正发生的事情对吗?”
玛丽点点头:“海姆达尔可能要死了。”
朱天意说:“他是你的复仇对象,现在他要死了,你开心吗?”
玛丽抱着朱天意:“我不知道,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觉。”
朱天意点点头:“我确实不懂,我的人生比你幸运很多,我最重要的人从小就陪伴在我身边,虽然我总被说不懂他们的心。我的人生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就在刚才,我恋爱了。我被这样的人生所灌溉着,所以你说我不懂,是对的。”
玛丽说:“所以你别想着在我的心底立足了。”
朱天意说:“我不懂你的心,但隐约的,我理解了人心。”
玛丽一愣,说:“什么意思?”
“海姆达尔要死了,你却并不开心。你在找原因——是因为不能亲手杀他,只能假他人之手所以无法感受到多年复仇得偿所愿的愉悦吗?并不是这种肤浅的感情。你不愉快的原因更加深邃。”
玛丽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恨来自于那一晚。自你姐姐死去之后,你的心就被囚禁了。你想找到钥匙逃出来,而你唯一能够看到的钥匙就是海姆达尔,只有杀了他,你的心才能重获自由。这一刻海姆达尔即将死去,你却发现,囚禁你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我姐死了,我早就不指望我的心能从那个夜晚逃亡。”
“你姐姐在那一晚给你留下了真正的钥匙。”
“玛丽,你把你姐姐遇害那一晚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但里面有几个疑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意味着在暗处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玛丽面无表情,像站在海面迎风撒骨灰的人:“疑点?什么疑点,我怎么不知道?”
朱天意说:“你之前说过,你姐姐的坟被盗了,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你不为这件事情感到疑惑吗?”
“我周游世界,寻找我姐的尸体,但一点线索的没有。”
朱天意说:“我知道是谁盗走了她的尸体。”
玛丽瞳孔一颤,尖声问道:“谁!?”
朱天意说:“海姆达尔。”
玛丽说:“不可能,他偷我姐姐的尸体干什么?”
朱天意说:“因为你姐姐怀孕了。”
玛丽的耳边仿佛雷霆炸响。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姐姐连恋人都没有!
朱天意说:“我不知道她的恋人是谁,但是她确实怀孕了。海姆达尔察觉到这件事之后,盗走了你姐姐的尸体,从她腹中救出了那个孩子,并且把她一直收养在身边。那个孩子你应该也见过。”
朱天意在科雷酒店顶楼见过那个孩子,当时她不明白,海姆达尔为什么在战斗中都要带着这个小孩,现在她明白了,因为除了海姆达尔,没有任何人能照顾她。
“海姆达尔因为害死你的姐姐而感到愧疚,所以一直在照顾她的孩子。也一直在照顾你。”
“照顾我?”
“你三番两次地找他复仇,以他的实力,如果他真的想杀你,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朱天意说,“他一方面磨炼着你的战斗技艺,就是为了等有朝一日你真的成长了,能把你姐姐的孩子交给你。”
“你胡说!”玛丽歇斯底里地咆哮,“海姆达尔就是一个恶魔,他害死我姐,他怎么可能会愧疚!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朱天意说:“海姆达尔一直在等待把那个孩子交给你的那一天,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玛丽,你根本没有成长。”
玛丽紧紧抱着朱天意,目光变得冰冷:“你是想试试‘离岸的爪牙’的锋芒吗?”
朱天意说:“你不会对我刀剑相向,不然你就不会抱着我了。玛丽,这么多年,无论多艰难你都从未偏离你姐为你指引的道路。她在那一晚为你留下了钥匙,现在黎明将至,你要捡起钥匙,打开心之锁吗?”
玛丽身体微微颤抖。
朱天意仅仅听了她一番讲述,就看到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的现实。她想否定这个现实,但她知道这份否定太无力了。
“你说的……你说的钥匙是什么?”
“当年小酒馆的夜晚,你姐姐凯瑟琳在明知自己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依然走出了酒馆,为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海姆达尔而战。今天海姆达尔又落入了同样的境地,玛丽,现在换成了你,你会做怎样的选择?你是站在这儿看着海姆达尔死,还是和你姐姐一样,坚守心中大义,走上战场。”
卡瑟琳知道自己会死,知道最爱的妹妹会孤零零地留在浩大的人间。但她还是去了。
玛丽无数次追问,你为什么要去,你为什么非去不可?
这个追问直到今天才被解答。
并非述之朱天意之口,而是她在见识了青蜂的强大之后依然向她挑战。她明明可以走的。还是海姆达尔在见到朱天意即将被杀之后,再度踏入战场。他明明可以走的。
这些人都和姐姐一样,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少计较,无论理智为他们安排了多少最佳选择。但是当最为盛大道路在面前卷开,他们都会大步踏上。
他们不走最好的路,只走心中认为最对的路。
“姐姐,原来你并不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玛丽低声说,转而又低头问朱天意,“我记得在中国有一部电影叫《红高粱》,它有一首很奇特的主题曲。”
朱天意点点头,回忆着,唱了起来,她的声音清凉渺远,仿佛飞过花瓣的蝴蝶: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呀回头……”
玛丽听到朱天意唱这首歌,仿佛又回到了那座酒馆,她看着那位大叔走出了酒馆,她看着姐姐的走出了酒馆。这么多年而来,他们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座酒馆里,现在她也要走出去了。
玛丽轻轻放开了朱天意,右手虚空一抓,重新抓住了那把血红色的战镰。她猛然挥动战镰,像耀眼的火焰一样扑向海姆达尔和青蜂的战场。
朱天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玛丽灼热的背影,耳畔响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