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并不友好的重逢
东瀛，越前国，敦货港。敦货是北陆道的一个天然良港，是博多、出云之外，东瀛第三大外贸海港。
敦货港的船货吞吐量，虽不及博多与出云，却凭着对马海峡交通中枢的地利，从来是舟楫云集，一片繁忙，只是如今却破落了。
说其破落，并不是说这里港口如何老旧，景物如何黯淡，而是海面上几无舟船来往，港口行走的帮工苦力面色沉闷，浑无生气。
以前一有海船靠岸，那些帮工苦力一窝蜂涌上去，摘货拽客，闹哄哄的场面，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形成这般萧条的局面，是宋贼占领了九州、长门和周防造成的。
虽然在停战协议中，宋贼开放了博多和下关港，但是由于他们通过“会票”和税务干涉手段，吸引了大量船只，几乎断了其他海港的生意。
这一日，敦货港码头的一间库房里，十几个苦力模样的人正围在一起，烘烤着炭火，商议着什么。
就算码头再清淡，但在大白天里闲着蛋疼，聊着闲天，终究不是苦力们应该有的工作态度，不过他们脸上那狞狠的神情，似乎也表露了他们并非寻常苦力，而是有着另一个身份。
坐在他们正中间的，是一个男子，年龄约摸二十上下，脸上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嘴唇宽厚，两道眉毛像毛毛虫一样粗重，乍一看给人憨傻之感，可是见识了他手中的太刀的犀利后，那些轻视他的人要么死去，要么臣服。
此时，这个青年身穿着藏青色大褂，只是眉眼间有那么一抹狠劲儿，又和身上的大褂应表现出的雍容不合拍。
“山内大人，小的查清楚了，是从奈良过来的客商，十二、三个人，其中有两个年轻女子，似是家眷。”一个苦力在库房门口和一个店小二模样的青年聊了几句后，折回来向那大褂青年禀报。
古代信息不畅，若想问点儿事情，车夫、船夫、店小二、勾栏女子，这些人要么走街串巷，要么宾客盈门，消息灵通，总能问出点儿什么。
“除了那个主家外，其余人看样子都是家将武士。”那苦力见众人眉头舒展，提醒道。
被称作山内大人的人，乃是最近半年在越前屏风山斩杀了一群山贼头领成功上位的落魄武士。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恶名昭彰，他带着手下的山贼们劫持的货物越来越少，只好直接来敦货郡，动起了敦货港那些肥羊的脑筋。
谁知道这些日子港口居然没有什么船舶进出。苦苦等候了大半个月，昨日下晚总算打听到有人要出海。
山内冷笑道：“不过是些商人的护卫，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你们也去踩过点，那两辆马车车辙的痕迹有多深，车上箱子装的到底有没有硬货，还要说吗？不值得我们冒险？”
山内话语平淡，但一听说箱子，山贼们的眼神便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那两辆马车，车上蒙着油布，上午一个踩点的山贼挑着一担木柴，佯装蹭到了车身，几根木柴掀起了油布，露出了一个个硕大的木箱。
趁着车队的人联系船只，置办吃食淡水的时候，山贼耳目终于打听到雇主的些许事情。
是一个来自奈良的贵族。
虽然打听到的信息只有这些，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过，就在他们将吃饭的家伙什插在腰间，准备出门时，又一个打探消息的耳目匆忙进来，告诉了他们，刚刚收买了一个帮肥羊搬运货物的脚夫。
那脚夫告诉他，肥羊已经雇好了海船，计划明天一早开船，看船板的承力情况，和箱子铁皮包角上的淡淡银色刮痕，那人判断，箱子里应是装着满满的白银！且从偷听到对方和雇佣船主的话语，似乎是去高丽。
去高丽？带着两车白银！
山内和周围山贼们的目光顿时灼热起来。
原本他们也是打算干一票就逃往高丽，结果对方也是去高丽，岂不正好！
……
敦货港的夜，十分安静，月儿洒下冷白的光泽，照耀着起伏不定的海波上，倾听着海浪轻摇港口的哗哗声。
此时子时已过，正是人们睡地香甜的时候，停泊在港口的船只，灯火早熄，雇主和船工们早已入睡。
在海浪的起伏中，二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乘坐小船，摸到了一艘海船旁，从身上取出勾索一类的物事，抛向海船甲板，然后攀附绳梯向船上爬了去，就像无数只上树的猿猴一般，身手无比利落。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黑影就已经摸上了甲板，按照之前的部署，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山内嘴上叼着短刀，借着船舱阴影地掩护，沉默无语地上了二层尾楼。
在仓库里众人商议的清楚，他对于船上的布置也了若指掌，知道那些银子就在尾楼船舱内。
躬身行走时，他身后的黑暗里，隐隐传来了一声噗哧的声音，紧接着便似有人摔倒在甲板上。
山内皱了皱眉，心想这些山贼下手也不知道仔细些，万一惊动了船上客商的护卫，打杀起来，总是麻烦。
来到尾楼之外，山内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里没有护卫，此时身后又传来了几声闷哼，而且有脚步跟随而来。
他知道是手下正在跟随自己来到尾楼，心头微定，手指头勾住门板，刀尖一用力，便轻声开了木门，短促的吱呀声响，内山便闪进门内，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个箱子。
借着两侧窗户透来的淡淡月光余晖，山内看到近十个同等大小的箱子摆在眼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说看箱子大小重量，若是装满了白银，一个箱子估摸着得有上千两！
山内忽然觉得有些后怕，能够随身携带这么多银子的人，就算是个商人，只怕也是奈良最有钱的商人，而能够成为这样的商人，怎么会没有大靠山。若是自己劫持了这些白银，面对着奈良的怒火，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回东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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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算了！这是山内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但他马上想到木已成舟，由不得自己犹豫了，而且这么多银子，足以做太多事情。不回东瀛，留在高丽，也能过上一辈子富家翁的生活了。
山内心里斗争着，同时小心翼翼地握着短刀，缓慢而用力地将箱盖撬开。
一片银光，如皎洁的月光顿时映满了他的双眼！
山内目瞪口呆望着面前整齐的银锭，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纵使他是个有见识的人，在前几次打劫中也看到数百两的白银，可是今夜依然被箱中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晃晕了眼。随后，呆滞的双眼中，慢慢流露出了贪婪之意。
但下一秒，他突然警觉了过来，就算银子再亮，也不可能散发出如此明亮的光芒！
他霍然抬头，只看见身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一手拿着气死风灯，一手提着一把带鞘的太刀，正冷冷看着自己。
看到山内抬头，黑衣人一刀鞘劈了下去。
山内来不及出刀，急忙躲闪，仍被刀鞘砸在肩头，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