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旧事
白日的景缓缓消褪,考试一结束,陆近风背起空空的书包就往校门跑。他满脸高兴地跑到蛋糕店取走了预定的蛋糕,迈着平缓的步伐走在小道上,陆近风光是想到母亲看见蛋糕会有多惊喜,他就快乐得不像话。
这份高兴直至他看到巷子里那几个望着他的人才停止,他微皱起了眉,将提着的蛋糕抱到怀里,直接转身去走另一条路,今天不行,他想着,今天不能闹事。
他的退让并未使那些人放过他,有人扯过他背着的书包把他往巷子里推,陆近风护着蛋糕,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领头的那人一面推着陆近肩,一面说着:“你上次逞英雄的那个嚣张劲儿呢,怎么没了。还敢插手我的事,现在知道怕了……”
陆近风垂头看着怀里的蛋糕,背后抵着墙,忽地一掌过来,他的头朝左偏去,一阵耳鸣过后,他放下蛋糕,正打算出手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干嘛呢。”
陆近风朝声源处望去,那儿站着一名警察。
此后,那些人再也没能出现在他面前过。
他提起蛋糕快到家时,回头看去,风吹了过来,天边黄昏温厚,这时候,是他第一次发觉有人正跟着他。他朝着墙边走去,看到了已经走到墙角一晃而过的背影,以及遗落在地面的学生证。
陆近风揉了揉脸,理了理衣服后,满面笑容地打开门,他边换着鞋边喊着妈,等他走到客厅时,停止了叫唤,他看着面前的情景,下意识地就想把蛋糕藏起来。母亲正抱着姐姐哭着,以他从未见过的脆弱的模样,抱姐姐抱得很紧。那是她投入了心血的孩子,这很正常,陆近风想着。
不久后,在晚饭时,陆近风能预料到的母女之间发生的争吵开始了,姐姐再一次摔门离开。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陆近风笑着看向母亲:“妈妈,生日快乐。”
见母亲又要哭,陆近风上前安慰,他听着母亲说着:“月月什么都好,就这……”
她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她太倔了,近风,你别学她……闹这一出,我现在也没胃口吃什么了,我上去休息会儿,你好好吃饭……”
陆近风看着母亲上楼的身影,他低头吃饭,一切如常。等回到房间后,他拿出了口袋里的学生证,看了好一会儿。等在第二天时,他放回了那个人的桌上。在他在的时候,路过窗边那个座位时,他不经意地擡起手,放到了他眼前。
陆近风向前走着,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一声声地被回忆蹂躏,被风不断吹碎,直到最后成了堆积在角落的灰尘——“我看到了昨天的黄昏。”
-
齐辞事后在云岑旁抽起了烟,他看着身旁的云岑,好奇起了另一件事,“要是我有家室有对象的话,你还会想和我上床吗?”
陆近风心里漫起的那场雨还未停,他侧头看向白顺安,面上缓缓展露出疲倦而又温柔的笑,眼中的白顺安在雨中化为一片朦胧,消失在波光水色中。他凑近了些,闻到了份带着暖意的清素香味。
他闭上了眼,轻轻地吻了吻白顺安的唇角,脑海中浮现出一场场离去的雨,最后记忆定格于一个晴天,在一间空气中散满了粉笔灰的教室里,白顺安背对着他,站在凳子上,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上了白色的藤蔓。
陆近风睁开眼来。
(云岑下意识觉得介意,但没有回答齐辞,他看着齐辞的模样,大概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大概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齐辞脸色紧绷,他心里对云岑的答案多少有了些猜测,这样一个人,还是早点断了好,他不知为何,心里不是个滋味,莫名来了句:“我要上你。”
云岑坦然地给齐辞看自己的身体,他的面上挂着笑,靠在了齐辞腿上,擡起头熟稔地取走齐辞口中的烟,放在自己口中,他深吸一口后,双指夹过烟放回齐辞口中。他轻笑一声,话也伴着烟雾而出,“下次,我让你上我。”
那时候,云岑虽然整颗心都挂在齐辞身上,但他总认为,他们不会有下次。每当这么想时,心里都有份如释重负的感受。
齐辞目光不移地望着云岑,看着烟气散去云岑脸上似有醉意的红,笨拙地躲闪着他的目光,而后露出的克制又小心的羞涩笑意。齐辞刚展露出些笑容,就见云岑直勾勾地望着他。齐辞被看得一愣,心也跟着一愣。
齐辞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下次,他夹着烟往烟灰缸里点了好几下,第一下时烟就灭了。
齐辞揉了揉云岑的头,难得的还有些留恋。
或许是知道这次的珍贵,云岑躺在了枕头上,他一只手放在齐辞腰侧,慢慢收紧,像是要把齐辞往自己怀里带,又像是要躲进齐辞怀里。
李轩月在旁无情地指导:“这儿,慢下来,把就算是两个人也孤独的感觉体现出来。”
陆近风待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齐辞起身离开的背影。
轰隆雷声哐地响彻天边,暴雨霎时砸下,打乱了拍摄计划。
陆近风回到家中,简单的家,这世上他最熟悉的地方,惟他一人。
那时还只是愤怒。
他不由这么想着。
愤怒耗尽,留下的又是什么。
他想起了前几天刚生病最严重时,老是在哭,那时心里太愤怒了,愤怒的像是只有愤怒,只是愤怒一样,流泪也以为是病带来的,是身体的不适催他落泪,便带着那份昏涨随泪水一同落下,像是想要把什么都带走一样。
方才白顺安吻上他时,他心里泛起了与生病时类似的感受,于是感受催促着他再次回想,他才发现,他是连带着他的精神一起哭着,企图让泪水带走所有不甘,趁着愤怒占据大脑,自己还未意识到时。
快些,快些随泪水流走。
一说结束,他就逃命般的急切地抽身离开,回家的路途中,他望着前方慢慢汇聚为一点的路,明明回家的路那么明了,怎么却像无穷无尽般。
陆近风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才缓过神,接下来不用他再去想些什么,思绪就自动跳回了回家的期盼上。
终于,他回到家中,天色渐沉,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当灯光亮起,熟悉的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他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他可真是让自己不好受的高手。
陆近风在沙发上醒来后,他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他发了好一会儿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怀着想解决什么的心,没有多少挣扎,他拨打出了那通电话,像是喝口水那样简单。
“对不起。”
四周的声音那么多,那么杂。陆近风的声音还是传入了她耳中。
“那时我的状态太差了。”陆近风在出演某一部电影时饰演一个逃犯。
导演为了让陆近风更加贴合角色,在陆近风自己也愿意尝试的情况下,他与所有人失去联系,且没收了所有电子产品,与世隔绝地在一间屋子里待了一月有余。
如同“出狱”般的解放,他像只被豢养的鸟儿飞离了笼子,还未意识到离开才是难熬的开始,他曾一度语言逻辑混乱,畏光,神经衰弱,稍有什么动静就能刺激到他。导演看中了他这时的状态,于是,逃不开的拍戏任务接踵而来,他必须强撑着身体才能迫使自己去完成。
电影里穿插了一段俗套的爱情线,这倒是给了陆近风得以喘息的慰藉,他像是不幸流落到陆地上的鱼儿成功蹦跶回了水里。
“我以为我需要一段爱。”陆近风垂着头,脸色平静,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一切,都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