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那些过往，那些伤

“她住过的地方？”楼妙璇愕然，她心里明明知道林嬷嬷说的就是她娘，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我娘？”

“这里，原本是叫蕊香院的。那时候，她刚嫁进来……”

遥远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林嬷嬷已经不禁湿了眼眶。

娓娓说起了那段往事。

那时候，太后赐婚，并一手为她操办婚事，准备嫁妆。让她以正一品宫令女官的身份，十里红妆嫁到楼府，是何等的尊荣、何等的风光。

那时候，救驾有功的楼良弼，刚刚从一员品级低下的小小副将，一跃成为位比三公的卫将军。

他们都是有过困顿、有过艰难、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

富贵荣华，勋贵人家。

才貌双全，人间佳话。

然而，不出三个月，一场宫宴，便让她跌到了泥里。

成了，一个笑话。

那场宫宴上，皇帝连连夸赞楼良弼在平息“灵医之乱”时的卓越表现，不但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更是不惧危险舍身救驾。

萧意浓那时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听了皇帝传奇般的经历，竟是对楼良弼一见倾心。当即，拍案而起：哥哥，我要嫁他！

当时，群臣只当是一个玩笑，好心提醒：楼将军已有妻室，更是太后赐婚。总不能，让长公主委屈做妾吧？

萧意浓却是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断然道：那就赐她休书一封，送她回家！本宫是大靖的长公主，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们谁都别想拦本宫！

那时候，群臣非议，纷纷上书劝谏。一时也成为街知巷闻的谈资，让人诟病。

然而，长公主并不放在心上，稳坐钓鱼船。甚至，还明目张胆到楼府见楼良弼，与他大谈婚礼筹备事宜。

记忆中，她娘时常提起这段往事。

那时候，长公主时常趁着到楼府的机会，反复跟她说：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而鸡，养于山野，饥食虫米，渴饮浊水。生得粗贱，又如何能与凤凰相提并论？

而她娘则说：凤凰既然高洁，又何必与贱民一争长短？长公主既是人中龙凤，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东床快婿不是难事，又何必执着他人之夫？

那时，长公主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本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想不到，长公主竟闹到了太后那里，非嫁不可。

也不知长公主说了什么，太后最后竟然还是答应了下来，亲至楼府，劝她娘退出。

听了太后一席话，她那个聪明而倔强的娘亲，居然答应了！

后来的事情，也就不必多说了。

以前的楼妙璇，活得太过天真，看不清这里面的关键。

现在看来，太后之所以会那样做，或许是——

因为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关系到太后的利益。

使得太后不得不做那个让天下人唾骂的无情无义之人，亲自劝说她娘退出！

而她娘的退出，或许也不是迫于权势的威压，而是为了保全太后。

至于，那个秘密……

楼妙璇实在猜不出来！

“还在想伯母？”身畔的黎雁蓉尽管已经困到眼皮打架，还是强撑着，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别想了。想来想去，那些事也改变不了。倒不如，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你才能好好面对明天不是？”

楼妙璇微微愕然。

这种口气……

真是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她还记得——

第一次见到黎雁蓉的时候，她只有八岁。

小小的身子，站在雨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抽搭搭，抹着眼泪。

那时候，街上有很多人。可都是因为突然的大雨，飞快地奔跑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也谁都没有过问过她。

只有楼妙璇，实在不忍心，擎着伞走过去，遮住了她头上的漫天飞雨。

黎雁蓉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哭。

哭声湮没在嘈杂的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楼妙璇却一声一声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等到黎雁蓉已经不好意思再哭下去，她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哭？”

黎雁蓉说：“爹娘生了弟弟，说养我也是浪费粮食。我就自插草标卖给了一户人家。原以为，他们会对我好。结果……”

楼妙璇明了，安慰说：“他们对你不好，说明他们是坏人。既然是坏人，你哭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哭呢？倒不如，活得开心一点！心情好了，你才能跟坏人斗啊！”

现在想起那段往事，楼妙璇还是禁不住笑起来，侧头问黎雁蓉：“跟我来京城，你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