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最后的告别
想到这种可能，楼妙璇的心就慢慢紧缩了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吃力。
如果师父是天医青篪，为何会在她的梦里出现呢？
而且，在来到这里之前，师父就已经在她的梦里出现了。
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因为梦里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
她来到这里，都是师父的主意吗？
越来越多的疑问，堆积在脑子里，让她越发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她恨不能马上见到师父，向他问清这一切。
刚一想，眼前的一切就变了。
她又站在了那个烟气缥缈的水池边，而那个白衣飘袂的老人就站在水池的对岸，依然背对着她。
“师父？”楼妙璇小心翼翼地开口。
原以为，他还会像往常一样继续以背想对。没想到，他竟低低一笑，徐徐转了身。
那张脸，竟是与塑像上的脸别无二致。
“师父，你真的是天医青篪？”楼妙璇又惊又疑，不敢相信地紧紧盯着他的脸，生怕看漏了一点。
师父须发已白，捋着胡须，含笑点了点头，“正是为师。”
“那你为何……”楼妙璇还是想不明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还是在另一世界。”
师父温煦地笑了笑，“孩子，你本就属于这个世界。过往种种，都不过是为师的一点安排。”
“安排？”楼妙璇不解地拧着眉，“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灵医式微，不利天下。”天医青篪叹息一声，“师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
“为了天下？”楼妙璇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说道：“可我听说，当年就是被你放在心里的这些人……灭掉了灵医族。”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黯然地垂了眼，声音也渐渐低落下来，半点不敢看师父的眼睛。
“灭掉灵医族的，是贵族中不断膨胀的欲望。”天医青篪看着她，语气坚定，“与天下那些受病痛折磨的无辜百姓，毫无关系。”
楼妙璇无言。
天医青篪又道：“还记得——你初学医时，为师说过的话吗？”
“医者，为医而生。”楼妙璇有些惭愧地低着头，“我知道师父的意思。一个纯粹的医者，眼里、心里都应该只有患者的病痛。其他的，不该是一个医者该考虑的。”
“知道就好。”
“可……”楼妙璇有话到了嘴边，可一触到他的眼神，就不由往回一缩，没再说下去。
“说吧。”似乎已经看穿了她要说的话，天医青篪有些怅然地叹息了一声，却没有一点要点破的意思。
“师父心中有大智大爱，或许是徒弟太过肤浅。”楼妙璇顿了顿，“徒弟这些日子以来，看过了世间不少的悲欢离合，也对人心的复杂有了几分的了解。我一直很迷惑，像师父这般的大爱无私，为何世间依旧有那么多的人对我们抱有怨恨和不解？这样的无私无谓，最后得到的，会不会还是当年那场灾祸的重演？”
“当年之祸，另有因果。与医者本分，毫无关系。”
天医青篪平静的语调，让楼妙璇感觉出一丝近乎冷漠的超脱。
数千条人命，能做到如此平静的，恐怕也只有他这样的仙人吧。
“为师当年的初心，不过是要传承青囊、造福万民。可万民心中，与我不同。我的第一个弟子，以为师之名创立了碧城，广招弟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碧城不断地壮大，竟不知不觉成了整个大陆中心一般的存在。”
“碧城势力强大，弟子遍布各国各地。他们自称灵医族，乃是天医之后，体内流淌着一丝天人的血液。他们有着帝王也不敢望尘莫及的骄傲，自此横行无忌。千百年来，碧城早已成了上达天听、下达民意之地，权利早在帝王之上。”
“你说——”说到这里，天医青篪突然转眸看向楼妙璇，微微一笑，“这样的存在，如何能不叫诸国权贵心生不满？如何能不让那些帝王忌惮？”
“这……”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楼妙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错愕地看着师父良久，才缓声道：“如果碧城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医德医道……那当年的事……”
“可惜并不是。”还没等她说完，天医青篪就已经忍不住凉凉地打断了她，“你方才也说了。人心是复杂的。为师的那些弟子，都是人。他们自然也逃不过这条定理。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人心，都是纯净的；所有的医者，都是医德崇高。”
“所以，当年的结果，都是——”天医青篪顿了顿，凉薄地吐出几个字，“命中注定。”
他说的这一切，楼妙璇不难想象。一时间，心绪复杂，也不知是悲是喜。
“师父所言，只是就事论事。你心里也不必有太大的负担，只管凭心而为便是。至于当年的事……”天医青篪怅然，长叹一声，“还是随它过去吧。”
事已至此，楼妙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转念想起萧湛，忙又问道：“师父，你可知我们在药灵山所经历的一切？”
“为师知道。”天医青篪点点头，“你欲问之事，为师也知道。”
“那……”
“过两日，他自会回到你的身边。而为师与你……”天医青篪眼中有着莫名的悲伤，微侧了脸，避开她的目光，“也不会再见了。”
“啊？”楼妙璇一脸震惊，“为何？”
“为师之所以只能与你梦中相见，便是因为——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为师留下的一点残魂而已。而药灵山，是为师一直用残存的法力维系的一个地方。如今，残魂将灭，药灵山也将消失。等到它消失之时，你的心上人也就回来了。而师父……”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起来，似乎哽住了一般。
“今天，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师父！”楼妙璇大惊失色，惊叫起来。
可眼前的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