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觉来知是梦（5）
（第二更）
接着，又爆出一件震惊朝野的案子。
殷公子曾经看上奉议郎家的千金，求父亲请媒人上门提亲，结果遭到奉议郎千金的拒绝。
这件事本来已经作罢，但赫兰盛悄悄给了媒人重金，让她又登门几次，谎称自己奉殷相之命，强逼奉议郎同意这门亲事，否则就要把奉议郎贬斥到蛮荒之地去。
奉议郎千金却是个烈性女子，父亲逼她嫁，她偏偏不愿意，竟悬梁自尽了。
于是，殷崇礼以权势逼死七品小官之女的恶名也在朝野内外传开了。
加上殷崇礼当政期间，大肆铲除异己，在朝中曾得罪不少臣僚。
大朝会上皇帝对殷相的态度，让这些人看到了扳倒殷相、晋升高位的希望，于是不少备受殷崇礼排挤的六品以下小官开始群起而攻之。
殷崇礼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罪证，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殷崇礼终于顶不住压力，当廷辞去宰辅之职。
郗元载刚被流放一年，另一位顾命大臣殷崇礼也被贬到遥远的矩州去当刺史，不久即在矩州暴卒。
两位顾命大臣相继遭贬，十五岁的小皇帝收回大权，开始亲政。
小皇帝刚亲政就下旨，升赫兰盛为北衙军大元帅，统帅京城中的羽林、虎贲、金吾三营兵马，共十五万禁军尽在赫兰盛掌控中。
又下旨擢升宁楚轩为中书令，进入政事堂，继任首席宰相；左迁杜孝恭为门下侍中，成为副宰相。
杜孝恭年龄和资历皆在宁楚轩之上，这次扳倒殷崇礼又出力甚多，却屈居副宰相，宁楚轩因为侄子宁成器深得圣宠，居然跻身首席宰相。
宁楚轩担心杜孝恭心中不服，撬自己墙角，便想让赫兰盛娶杜孝恭的女儿为续弦。
“你自己娶吧，我对那种小姑娘没兴趣。”赫兰盛目光沉郁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霜叶。
他的梦想是打回燕国，为母报仇，目前绝不会在中原娶妻生子，平白地多一个累赘。
“我家已经有个婆娘了，难道委屈杜小姐做妾？”宁楚轩苦恼地说。
“那就把杜小姐嫁给陛下，陛下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就可以选立皇后了。你跟杜侍中（杜孝恭）说，我可以帮他成为国丈。”赫兰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抚下巴。
宁楚轩把这话转达给杜孝恭，杜孝恭喜不自胜，越发极力巴结宁氏叔侄。
皇帝每日在褚全忠陪同下沉迷玩乐，怠于政事。朝政把持在宁氏叔侄手里，宁楚轩和杜孝恭都是贪财好利之徒，两人利用职权，卖官鬻爵，收刮民财，聚敛无度，无所不为。
朝中正直的大臣但凡上奏弹劾这二人，或被下狱，或遭贬黜，渐渐地，朝中再无人敢反对宁氏叔侄。
这年正月，燕国照例遣使朝贺，赫兰盛却在朝会上当着燕国使者的面，肆意嘲笑讥讽燕国皇帝赫兰墨。
“听说你们皇帝右臂是假的？他其实断了一臂，一直在臣民面前装着假肢，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残废？”赫兰盛讥嘲道，“断臂又不是什么可耻之事，男人有伤疤就像女人有漂亮脸蛋，都是值得骄傲的，你们皇帝何以如此遮遮掩掩，假模假式？”
使者瞠目结舌，面红耳赤地与赫兰盛争辩，说我们皇上并不曾断臂，今年部落大集会，我们皇上还射了一只海东青，不知贵国从何处听到这等谣言。
赫兰盛振眉大笑：“哦？看来燕帝老当益壮嘛，不知是否还能在疆场上与我大晋争雄？”
这话已经明显是要挑起战争了。
接着，赫兰盛又唆使小皇帝一直拖着今年的岁币不给。
赫兰盛知道，两国开战只在旦夕，遂找到宁楚轩，让他草拟政令，调萧方智入京充任西辅大都督，以备战北伐。
宁楚轩瞠目结舌：“为……为何……”
随即睁大眼睛：“难道是为了叶思灵？绮烟死了，你想念叶思灵，所以把她夫君调任回来，你才好日日见到叶思灵？”
赫兰盛摇摇头：“陛下有收复故土之志，当世名将除了萧方智，还有谁能助陛下成就不世之功？”
“可是……如果萧方智要为萧岚岚报仇……”宁楚轩急得直跺脚。
“怕什么？”赫兰盛淡然一笑，“把你哥从西疆调回京师，出任南衙军元帅，咱们宁氏叔侄掌控了京师全部兵马，你又是当朝宰相，萧方智能奈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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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秀山，暮山横翠，春溪涨绿。
一处高坡之上，葱翠林木掩映着一座没有墓碑的坟丘。
坟丘前香烟缭绕，一对男女各持一柱香并肩而立。
男子高峻魁伟，正是萧方智，去年他刚刚平定江南白神教叛乱，四处征战杀伐的岁月，让他眉宇间染满风霜，眼角已有细纹，却也平添了慑人的魅力与威凛之气。
此刻，他那双深沉霸气的黑眸蒙着水雾，喉咙里哽咽有声，轻轻呼唤女儿的闺名：“岚岚，爹来看你了……”
他蹲下身，将手里的香插在坟前，颤抖的手深深抠进坟丘的泥土中，将头深深埋低，无声地流着眼泪。
思灵跪下来，小手轻轻抚在夫君宽阔的脊背：“夫君节哀……”
夫君四十五岁了，一对儿女双亡，自己至今未能给夫君生下一儿半女。
思灵也觉心中惨然，搂住夫君宽厚的肩膀，将脸埋在他脖颈里蹭着：“夫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到几日岚岚就不会……”
“灵儿！”萧方智抬起头，展臂将她揽入怀抱，“别这么说，你尽力了！”
萧方智扶起思灵，夫妻两个手挽手下山，在半山腰时看见宁楚轩的别苑，萧方智深邃黑眸迸出刻骨仇恨：“岚岚，终有一日我会领兵踏平此地，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
斜阳草树，暮风残照，夫妻俩刚下到长秀山脚，正要跨上系在树旁的坐骑。
忽然，前方大道一个颀长黑影疾驰而来，黑影在黄昏最后的斜晖里越来越清晰，渐渐近了。
马上骑士剑眉星目，肤白如玉，描金绣白虎的玄青色披风直垂到马背下——竟是赫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