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暖心人。

她说这话儿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温暖。

眼睛连充满了笑意，她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充满了笑意。

温暖想象不出来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但是她是笑着的。

“那个为了我，出嫁的姑娘，她死了。”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

她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就哭了。

“怎么会不难过。”

温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的说出了这句话，怎么会不难过，不管是谁，怎么会不难过。怎么会不难过。

是，她说的没错，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会讲故事，但是温暖确确实实的听懂了她的故事。

她孤单，她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但是她终于还是碰到了能够那样对她的真心人，就像是好友一样，就像是倾城对于温暖一样，那是她心里面的人，肯为了她出生入死的人，她怎么会不伤心呢，她是这么一个孤单的人。

“是啊，怎么会不难过。她是被乱箭射死的。她不过是他们路途上面的一颗棋子，她不想让我走上这条路。其实走上了又能怎么样，我倒希望，现在躺在那冰冷的地下的人，是我。”她扬扬手上的奶酒，一口便干了一下，她说这句哈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有今天这样一天。对我来说，要一直都往前面走，才有可能走到最接近她的地方，或者说，要一直往前走，才能找到一个能够和她好好说话的地方。我总是习惯性的忽略死亡这样的事情，我宁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也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

“也许在我行将就木之时，也许在我年迈不能走路的时候，她也会出现，像从以前一样嘲笑我，那样子的感觉，比现在的感觉要来的好很多很多。我以为，那会是我的全部。”

“可是如今我坐在这里，面对一场失败，我甚至都迈不出去一步。你能明白吗？”她看着温暖，还是笑着的，她的眼睛里面全是笑意，但是那些笑意，全部都是对她自己的嘲笑。

“你很好，你能走到这里已经很好，我相信她也看到了。她之所以会替你出嫁，一定是因为她不愿意你走上这条路，走上这条可能会再也不能够回头的路，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她想要保护的人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她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甚至你已经能够这么努力。至少，她觉得是值得的。你不能把你的想法放到她的心里面去。这世界上面其实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她愿意就好了。”

温暖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好，但是现在也许能够最让她努力的话就是这样子的话了吧。她是真的这么觉得，每当她觉得温坚在天上是看着她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这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怎么样，就算再来一次，温暖也觉得这是值得的，因为生命并没有那么多机会给你重来。

“真的吗？”没有想到温暖会说这样的话，也许这就是她的难过的路上最后的一根救命一样的稻草了吧，如果这句话真的可以救人的话，那么现在被拯救的人一定是穆穆颜了。

她曾经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她们再见面的样子，可是那个设想永远都变成了想象，再也没有办法成为现实，再也没有办法走到一个地方去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了。若我是个男子，定然也喜欢你。”穆穆颜看着温暖，她突然笑起来。

也许她还是孩子，这是温暖的第一个想法。

穆穆颜也不是很大，温暖来的时候对吐蕃也有过研究，穆穆颜今年也不过才十五，跟温暖同岁，但是她和温暖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就是在战争中长大的，她不似别家的小姐那般娇柔，也不会娇柔，她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她这样笑起来的样子，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你没有输。你赢得了尊重。我们都明白，谁也不想要战争，你也是，你的军队也是，我也是，西晨国的军队也是。当你决定议和的时候，你就得到了所有士兵的尊敬，不管是吐蕃的士兵，还是西晨国的士兵。他们都可以回家了。”

温暖是真的不觉得穆穆颜这是输了，温暖反而觉得穆穆颜赢了的是她自己的内心，能够想到议和来保全自己的人，但是在某种意义上面也保全了别人。这样的穆穆颜，十五岁而已，能够想到这里，也就知道她不是一个会把屠杀进行到底的人，她也是一个有心的人。若不是能够有远大志向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刻做出一个这样子的决定。

“我将你软禁在这里，你不生气吗？”穆穆颜奇怪的看着温暖，这个女子当真是太奇怪了。她居然不生气，跟自己喝酒，也不怕自己在酒里面加了什么料，她也不胆怯，听完故事之后还安慰自己，就好像她是一个大姐姐一样。

甚至还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她为何不生气？

“我不生气，你并没有对我不好。”温暖笑着看着穆穆颜，她不生气，因为穆穆颜并没有对她也不敬也没有对陈璟清不敬，只不过是关在这里罢了，若是能够让温暖走出去的话，温暖才是觉得穆穆颜的脑子里面是进了水的。

“不过，我现在想见陈璟清一面，你可以给我安排一下吗？我出不去。”温暖摊摊手，有些无奈的看着穆穆颜。

“可以，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你之前之所以会失去意识，那是我们吐蕃的秘药，但是在吃了解药之后是不能够冷风吹的，所以我才让人拦住了你，我怕你会自己跑出去。”穆穆颜是出人意料的痛快。

他们吐蕃的女子向来都是这样的，只要能痛快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拖拖拉拉。她喜欢温暖，因为温暖跟她一样痛快。

或者说，她是一个明白人，但是看尽了世间的世态炎凉，她发现，这么善良的人，越来越少见了。

确实如此，能够像温暖这么善良的人，可能很久很久以后他们都不会在遇到了，像温暖这样善良的女子，能够让人真心喜欢的女子。

她不怀疑自己，甚至不觉得自己会对她不利，从她进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感受到温暖对自己有什么敌意，也就是说，温暖并不恨自己。

大气，果断，勇敢，坚强。

这些她喜欢的特质她身上全部都有。

“不过，如果下次你在这样善良的话，可能不一定再会遇到我，也不一定会有人把你放出去。”她笑着看着温暖站起来，手里面还抱着那个酒坛。

“我去给你安排，不过明儿，后儿，你都要陪我喝酒才是。”她说着便抱着酒坛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暖总是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温暖说不上来的孤独，那种孤独比温暖身上，比陈璟清身上，比江如竹身上都要来的孤独。

她曾经以为，大概不会有女子会这样，但是现在温暖是真的知道了，还会有女子会这样的孤单，这样的孤单让温暖甚至觉得有些想哭，不过温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必要，温暖也不能这样。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也许她是天真了，但是她至少比她要来的幸福很多很多，那种幸福，不是三两句话儿就能够说明白的。

在她出去没多久的时候，陈璟清便进来了，陈璟清还有些奇怪，温暖方才还好呢，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哭着闹着要找他了？不过看起来她也没有哭闹的迹象啊。

“你怎么了？”陈璟清看着温暖，觉得她的眼眶有些红，难道是害怕了？不过也是任谁在这里都会害怕吧。

“没有，我是想跟你说……”温暖话儿还没有说完。

陈璟清就皱了皱眉头道：“你喝酒了？怪不得那穆穆颜说你哭着闹着要找我……”

这是什么话儿……什么哭着闹着的，温暖愣在原地看着陈璟清，他在说什么。

“你还好吗？脸看起来很红。”陈璟清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温暖的额头上面，她的脸好凉好凉，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凉很多。

这是第一次，温暖并不是第一次碰到陈璟清的皮肤，但是确实是第一次感觉到陈璟清的温度。

好暖。

是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