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竺凯，我可能有了。”晚上九点半后的时候，雍娟洗完澡穿上睡衣，爬进被窝里，偎依在同样穿着睡衣早早坐在床头看书的竺凯的身旁。因为她觉得冷，裹紧被子，紧紧的靠着竺凯。几分钟后，她突然说，不抬头看竺凯。

正在阅读《曾国藩家书》的竺凯起初没有听明白雍娟在说什么，只是“嗯”的应了一声。看见竺凯没有什么反应，雍娟有点生气了，把他的书拿开放在被子上，望着竺凯吃惊的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拉了拉他的手臂。竺凯这才意识到雍娟在说什么。

他平静的望着期待着他回答的那双黑色的闪烁着惊喜、幸福和不安的眼神，心头微微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

“真的吗？多久了？你确定吗？”竺凯不再阅读，把书和拿书的手都放在被子上，高兴的问雍娟。

“我觉得有了，都过了半个月没有来了，以前都很准时的。”雍娟把头埋在竺凯的臂弯里，轻声说。她好像很害怕什么，很担心什么。

“过去半个月了，也许真的有了。”竺凯心里这样想着。他不是像雍娟那样依靠直觉，他是根据科学的知识来判断。一时间，一种莫名的奇妙的感觉在他静如止水的心头泛起一阵涟漪。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一种情绪，一种感受，一种体验。尽管在他的心中，这对于他和雍娟的生活，对与他们的家，对于他们的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没有深刻的思考过，但是，他仿佛觉得一种特别的未曾拥有的过生活就要到来。

“要不要这周六去妇幼医院检查一下呢？”竺凯问。

“这还没有多久，能去检查吗？”雍娟疑惑的问。

“哎呀，想起来了，去楼下药店买试纸来检测啊，网上不是都说了怎么检测吗？不需要去医院。”竺凯好像想起什么惊人的发现一样，他坐正身体，认真的说，“要不我现在就下楼去买，明早你用用就知道结果了。我下去买吗？”

“你看你急的。这么晚了，药店可能都关门了，哪里买的到啊。”雍娟看看床头的闹钟。

“我这就下去买。”竺凯觉得有些兴奋起来。他从床上弹起来，开始换掉睡衣。“这还不不到十点，楼下的药店要十点过才关门，我这就去买，马上去买。”

“哎呀，这么晚了，明天去嘛，为啥这会儿一定要去买啊？明白不行吗？这么晚了，又冷。”雍娟坐起来，望着已经穿上衣服的竺凯，不想他跑来跑去。

“马上就上来，几分钟十分钟的时间，我下楼去了。”竺凯拿起钱包下楼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一，六点半钟的时候，闹钟响了。像每个工作日的早晨一样，两人像受到惊醒一样立即从床上弹起来，穿衣后就是洗漱。竺凯立即想起了昨晚雍娟说起怀孕的事情，于是他让雍娟检测。显然雍娟心里也惦记着这事。

还没有离开家门的时候，也就几分钟的光景，检测已经有了结果。竺凯在客厅就听到洗手间传来雍娟惊喜的喊叫声：“竺凯，我有了。两条红线了。”

竺凯赶紧走过去，接过雍娟手中的测试纸，打开客厅的灯（因为是冬天，早晨外面天还没有大亮),明亮的灯光下，试纸上两条一般红的线条清晰可见。根据试纸的说明书，这一结果表明怀孕了。

他心里微微一震，脸上笑笑，望望同样惊喜的望着他的雍娟，笑笑，说：“看上去，是有了。”他让雍娟把试纸放好，明早再检测一次。两人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一种特殊的心情离开了家。

从离开家到楼下吃早餐，一直到两人分开坐上公交车之前，两人就一直讨论怀孕的事，讨论今后吃饭煮饭，商量小孩取名字，在哪个医院生小孩，要不要老家来人照顾，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上班在家休养等等。

等到雍娟挤上公交车消失在灰暗阴冷的晨光中的街道之后，等了几分钟，竺凯坐上了经过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站在公交车上，站在拥挤的人群中，街道边的各种建筑，树木，以及街道上急匆匆的行人，一晃而过。然而这一切，现在在他的眼里都不存在。他脑海里完全想象着雍娟怀孕以后的生活，小孩的生产，小孩的照顾，以及有了小孩未来的生活，工作。

这一天，无疑是特殊的一天，充满了某种特殊意义的一天。竺凯，不知道是如何走进公司的玻璃门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也不记得和谁打过招呼，但是他记得似乎始终对每个同事都是微笑着，就像所有的同事都对着他微笑一样，互相说“早。”。他仿佛觉得平时一贯死气沉沉的公司像新装修的房子一样，玻璃和窗户都透明干净，公司的灯光也特别明亮，办公桌也那样的干净，整洁。而以前沉闷的同事，突然都变得热情和活跃，会议室里传来他们声音，高亢的讨论工作，大声的给客户打电话，有人冥思苦想，有人专心致志的写报告。公司里的每一个人，显然都在专心专一的工作。从这种景象看来，没有人会觉得工作是枯燥的，沉闷的，前景是黯淡的。

当竺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后，像素常一样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近两年来，他不仅熟练了他所负责的所有工作业务，也熟悉了相关工作主要业务的概略，适应了公司的工作氛围和风格。根据他多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多年辗转多家公司，以及接触过的多个行业，在他看来，工作其实就那么简单，而且实际上也是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于是，在规范的标准和紧急的对应中，适应了这家超过五万人的大型公司。他自己，不过这家大型的系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基本元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