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醒过来，醒过来。”一个声音在说。但是眼睛像被绷带缠住了，无论多么用力都睁不开来。“摇头，用力的摇啊，摇醒自己。”那个声音在继续说：“这头是怎么了，头很重，很沉，摇不动，用力摇，哦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困啊，好困，那就再睡会儿吧。”竺凯用力的摇头，他没能把自己摇醒，他无法摆脱梦魇的迷幻，最终他又沉沉的睡去了。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竺凯突然自然醒了。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暗淡。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床头柜上伞形灯罩里投射出温暖的光芒。房间里寂然无声，唯一能够听见的是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灯光发光的声音。在柔软的房间里，竺凯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的头脑感到阵阵混沌和晕沉，他又闭上眼睛，在似梦似醒的状态中艰难的愚钝的思考着。过了好几分钟，他的思想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完全清楚的会想起这几件事情。第一，他刚刚睡了一觉，睡的很沉很沉，很深很深。第二，刚才在梦中的时候，他的意识醒来过，但是意识却困在梦魇中，自己努力想醒来，但是却醒不过来。他确实努力的摇过头，但是没能够把自己摇醒，于是，继续睡。第三，他现在睡在酒店里，睡觉之前在酒店外吃了午饭（一碗面），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后，才回到酒店睡午觉的。第四，现在应该是下午。当他完全把梦境和现实在意识和思想上分清楚的时候，竺凯开始思考睡觉中努力想醒来却不能醒来的这种情形。

“是的，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至少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三次五次，起码有过七八次。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也许，只有那些科学家，或者说只弗洛伊德才可以解释这种现象。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明明醒了，主要是意识醒了，也明明知道自己在睡觉，却又醒不来，根本睁不开眼睛，头沉头重，能够感觉到自己在用力的摇头，但是还是不能够醒过来，好像中了魔咒，最后只有继续睡下来。这种情形，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呢？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竺凯迷迷糊糊的胡乱的想着这些事情。这时候，他的思想已经完全清楚了。

突然，他像被什么针扎了似的，一下掀开被子，只穿着短裤，从床上站起来。他站起来一脚踩在柔软的枕头上的时候，枕头一滑，他差一点摔倒在床上。他跳下床来，走到窗前，使上力气，把暗红的窗帘向两边拉开。立即，下午时分外面明亮的光芒穿过透明的玻璃闪了进了房间。

但是，天空现在是一片灰白色，更远的方向有乌黑的厚重的云。显然，中午时分的阳光已经退去，太阳被云层挡住。空气却相当透明，能见度很好。前方，各种高低不一，形状不一，大小不一的千千万万栋楼房在这一片阴亮的天空下静默，成排成列的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很远处的几栋楼宇之间，一群群蚂蚁一样的小汽车在拥挤的狭窄的街道上爬行。竺凯仿佛听见了车流声，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云端，而不是在人间。他觉得有些恍惚，他有些惧高。他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尽量不去看楼下微小的物体，行人，只看远方。他呆呆的站在窗前，长久的观望着这片广袤的天空下这片看不见尽头的沉静而又生动的城市，他觉得一种暗流在这片大地下面翻滚。他转过头来，看见床头的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5点43分。

“我睡了将近3个小时。”竺凯心里这样想。他立即做出一个决定，要下楼去走走，随便吃个晚饭。他突然觉得自己浪费了整个下午，无所事事。他干脆利索的穿戴好，洗洗脸，挎上惯常带上的小挎包，检查了挎包里的钱包，钥匙，拿起手机，照了照镜子，用纤细白净的散开的几个手指，理了理前额头发。他觉得还算满意，于是拿上房卡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