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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陆上行舟》

薄雪染白山阶,妆点横生在崖边的枯枝,一条人影在未散朝雾中隐隐约约走来。

山腰上荒草蔓生,不整不齐立着一个个墓牌,刻字简陋,大半已腐朽。行舟子佇立在一座墓碑前,从袖中取出三支香,用火折点燃,默默祝祷,随后将香插在坟头。

坟旁的枯草比香还高。

没人记得你了?行舟子想着。这墓地多久没人整理了?他弯腰拔起枯草,没一会就堆出个小草堆来。

后边传来窸窸簌簌的踏草声,是个二十来岁的农夫,正拎着把小锄头瞅着他。这人应是来扫墓的,行舟子沉声道:“年轻人,拿锄头来。”他不自觉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欠你的?我这锄子刚磨过,不能白用。”青年缩起锄头,像护着宝贝似的,上下打量行舟子,道,“道长您干这粗活不利索。这身道服漂亮,污了可惜,给点力气钱,我帮您整理,保证整齐。”

行舟子确实不善农事,宁愿花点钱让坟墓漂亮些。他从袖口摸出一串铜钱,掂量着约莫百来文。

“就这些。”

“多添点,力气活不容易。”年轻人抱怨,“搁下我家祖坟,先帮你干这死人活,多晦气。”

“我身上只有这些零碎,不干就算了。”

行舟子当然不差这点钱,掐个指甲缝的银片都够打发这青年,甚至不用花钱就能让这青年为他打扫,但他不想被占便宜,也不想占人便宜,他觉得对方是看上了这身华服才想敲竹杠,所以一文钱都不会多出。

年轻人嘴上不住嘀咕,仍是收下铜钱,弯腰用小锄挖草,问道:“村口的车队是您的?好气派。您一定是个贵人,这墓是哪家人的啊,有您这门亲戚?”

“我不是她亲戚。”行舟子不耐烦,“干活,别多嘴。”

“不是亲戚干嘛替她扫墓,您认识她?”

行舟子默然不语。

昆仑五十四年夏五月

两名弟子吆喝着合力将大箱子搬上驴车。

“快些,外边用一层麻布盖着!”行舟子大声呼喝,“用麻绳捆皮箱,不要用草绳,草绳受潮容易断!”

“麻绳硌手,反正箱子都做了防水,外边雨这么大……”

“练家子还怕硌手?”行舟子喝叱,“你打人会怕手疼?”

这些弟子就是懒而已……

车轮碾过失修的泥泞道路,溅起泥水。轮车在前人的轮印与脚印上颠簸着,车上货物用防水皮革覆盖,十六个大箱子分批装在四台驴车上,箱子外同样裹着皮革缝制的箱袋防潮。

恼人的大雨好几天没停,雨水渗入行舟子身上蓑衣,濡透道袍,湿热难受。

“娘的,雨越来越大了……”身后弟子抱怨着。

“我听安磬来的人说,上游那儿也下了好几天雨,河面上涨,怕要溃决,住那儿的人都怕着。”

“行舟师兄,咱们在哪歇息?”弟子询问。

“先到秋浦,好避雨。”

“那还得四十里……”弟子的咒骂声穿透雨声,细细碎碎听不仔细。

这支队伍才新带上,行舟子知道自己还不能服众,他没法像其他大队长一样任由弟子懒散。

经过河岸时,他望见滚滚河水弥漫河岸,这场雨还不知要下多久。

河口溃提是大灾,希望当地门派做好了准备,但在武当地界,指望当地门派不比上龙王庙请龙王爷退水稳当。

弟子中较年长的周文跟上行舟子,雨很大,他得提高嗓门说话:“师兄,我瞧前面有座破屋,要不歇会?这天气快不了,不如等雨小些再走。”

行舟子抬眼望去,那是座半旧不大的破屋,就座落在道路中间,附近没有其他民居。

“歇会。”行舟子下令,“避个雨,今晚一定要到秋浦。”

原来这破屋是间客栈,屋里陈设着四张破旧桌椅,许是实在找不着足够多不漏的空地能排上桌椅,于是放任屋顶渗漏的雨滴溅落桌上,毕竟桌子遭殃总好过人受罪。

驴车停在客栈前,几名弟子将驴车系在屋棚下的拴马柱上。行舟子脱下蓑衣,浑身早已湿透,他相信其他弟子也一样。

“掌柜的,起个火。”

“柴火不用钱吗,五月天谁起火盆?”应声的掌柜是个穿着粗布蓝衫的少妇,二十来岁,体宽肩阔,干枯的头发盘起,衣领裹着脖子,只露出一双满布老茧的黝黑手掌跟一张坑巴脸。

“老板娘会不会说话,没看见咱们打的是武当旗号?”一名弟子喝问。

行舟子抬头望去,因着大雨,武当的旗帜垂挂在旗杆上,奄奄一息。

“我添点银两。”行舟子取出一钱银子搁桌上,“起个火,让弟子们祛祛湿气。”

老板娘取过银两,左手在右手臂上搔了搔。

“柴火剩下不多,灶旁凑合着。”

“起火盆。”行舟子坚持,“我们全身都湿透了。”

“烤干了等会还不是要淋雨?”

“起火盆!”行舟子提高音量。

“发什么脾气,门派弟子了不起?”老板娘见行舟子脸色不善,扯嗓子喊,“拿些柴火来,给老爷起个火盆!”

两名伙计从后堂拎着木柴走入,还真不多,就几根,拿炭盆堆起木柴点火。

“有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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