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嵩枝挂剑(上)
觉空为什么来山东,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情故琢磨着。
若是为私,这他自家的事,嵩山派人打个招呼是礼数,不加理会也有地方门派招待,那就不是大事。若是为公……他明面职位是普贤院首座,实则是俗僧领导,少林寺实质上的二把手。
普贤院管的是少林治安兵防,放在旧朝,就是刑部与半个兵部。另半个兵部是师父觉如过去掌管的观音院正语堂,现任主持叫了平,听说甫上任被窝里刀给捅了,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嵩山仍属于少林麾下,实则两派分治互有默契,兵权上他管不着,难道是冲着嵩高盟这几年闹腾,想来个敲山震虎,压压嵩山气焰?可这又不像觉空的作派。
是要视而不见,还是给些礼数?眼看着他还在聊城,若是进了济南地界,掌门都得去迎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为何偏选在多事的时候来?
想想也觉奇怪,这些本当是掌门处置的事,怎么轮到刑堂堂主操这个心?嵩山大院的巡守,赵大洲刺杀案,觉空首座入境,还有二妹跟李景风的孽海情深,只要撒手不管,着落不到自己头上。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藏经阁里晨作夜息,看书睡觉,吃饭闲聊……真要说有什么不足,少林寺的斋菜是难吃了些。
他正想得头疼,一双温软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揉捏,甚是舒服。
还有,少林寺不能娶老婆,这个就差太多了。要是自己转做俗僧,师父定把自己打成残废。
经书写得没错,人沾了欲望,回头太难。
再仔细想想,忙这些事情也没啥大不了,师父不老说,活着活着,要干活才算活着?能者多劳嘛。嗯……这头皮按得真舒服。
“睡着了?”苏氏问道。
“没。”萧情故睁开眼,问道,“李兄弟去哪了?”
“二妹大清早就来找他,拖着他去画画。”
“喔?”萧情故握住苏氏手腕,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双手环抱。苏氏笑道:“他们待会就回来了。”
“义兄最近找过你吗?”萧情故问。
“中秋过后就没见过大哥了。”苏氏道,“说起来,你两个月没去跟娘问安了。”
“问安!”萧情故跳起身来,“去跟娘问个安吧!”
苏氏瞪大了一双明眸,似是惊喜,又觉讶异,问道:“你要去跟娘问安?”
萧情故大力点头道:“说去就去!”拉了苏氏的手就走。
※※※
“今天什么日子?”倪氏坐在床沿,问道,“你竟然给我请安来了?”
萧情故道:“这阵子忙得很,嵩高盟那些人搅了不少事,赵总教头又遇着刺客。只是心中一直惦念着母亲,特地来请安。”
“你说这阵子忙我是信的,不过端午到中秋这段日子,”倪氏掰着指头,问道,“也才来看我一次。闲的时候不来,忙的时候才来,真显孝心。得了,过几年,清明来一趟就是,不耽搁。”
苏氏忙劝道:“娘,相公事情多……”
“是啊,刑堂管到掌门的事上来了,怎么不多?”倪氏冷不防道,“过几年,你爹都没活干了。”
萧情故脸一红,忙道:“是孩儿不孝。”
倪氏点点头道:“知道不孝就好。毕竟不是自己生养的,就是个半子,能指望啥?我现在还能吃上几碗汤药,也就知足了。对了,前些天我听师兄说了个笑话,听着有趣,说给你听听。”
倪氏出身泰山,她说的师兄便是副掌门秦昆阳。
萧情故心想:“说给我听的笑话,肯定我是笑不出的。”面上不好推却,道,“娘说,孩儿听着。”
“有个富翁出门经商,经过一户破败人家,门口贴着对联,上联写着:‘家有万金不富。’下联写着:‘膝下五子孤独。’那富翁看这门户破败模样,觉得古怪,于是敲了门,一名老丈走了出来,那富翁就问:‘老丈,你这对联古怪,家有万金怎么不富,膝下五子又怎么孤独?难道是遭遇横祸,妻离子散?’”
萧情故假做好奇,问道:“的确古怪,难道这老丈骗人?”
倪氏道:“那老丈就说啦,我生了十个女儿,人家说女儿是千金,这不就家有万金了?又说女婿是半子,我十个女婿,不就是五个儿子?结果,女儿嫁出去了,还不是落个孤老终身。你说,这笑话好笑不?”倪氏哈哈大笑。萧情故听着寒碜,只能陪笑道:“有趣。”
苏氏忙道:“娘,女婿也有孝顺的!”
倪氏讶异道:“那可真是好福份。”
萧情故心想,别人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自家的丈母娘看女婿却是越看越来气。他对这丈母娘实在无计可施,只得问道:“娘最近晚上睡得安稳吗?”
倪氏道:“还行。”说着看向苏氏,“你大哥照料得好。”
倪氏身体不好,苏长宁纳了妾后便分房睡,苏亦霖就住在对面房间,早晚照料。
萧情故听了这话,问道:“义兄最近忙些什么?”
倪氏道:“也没见他忙什么。日夜问安,汤药奉侍,你爹休息,他就回来歇下。”
正说话间,苏长宁与苏亦霖正好回来。苏长宁见萧情故来了,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萧情故道:“特地来跟娘问安。”
苏长宁一脸讶异,道:“难得,难得!辛苦,辛苦!”又道,“既然来了,别回松云居了,吃个饭再走。”
萧情故忙道:“是。”
苏长宁吩咐厨子多添了两个菜,又派人把苏银铮带回。只见苏银铮鼓着一张嘴,气呼呼道:“为什么景风不来?姐夫,你去抓他过来嘛!”
萧情故夹了块糖醋黄鲤到她碗里,道:“他不来就不来,上桌拘谨,吃着不开心,那也没啥兴味。”
苏长宁骂道:“一家人吃饭,你请个外人掺和什么!”
苏银铮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先习惯习惯!”
倪氏早听说了李景风的事,愠道:“你这丫头也古怪,见一个捡一个,就不能学别人家的孩子,捡些猫狗耍玩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