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雪寒三尺 - 天之下 - 三弦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其他 > 天之下 >

第53章雪寒三尺

齐子概缓缓走向那名唤巴叔的萨族汉子。他脚步踏得稳重,看着没用很大力气,冰面上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李景风却感觉像是每一步都能踏出个洞似的沉重。

巴叔似乎也察觉到来者不简单,把斩马刀横在身前,等着齐子概走近。

沙丝丽蜷曲在李景风怀里不住发抖,哭道:“放,放我……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李景风怕她逃跑,紧紧抓住她手腕,安慰道:“别怕,没事。”沙丝丽只是不住哭喊着:“巴叔……别打我!”李景风心下恻然,不知这姑娘这些年来究竟遭受何等非人虐待。

“机会难得,盯紧点看。”诸葛然双手拄在拐杖上,盯着前方,轻轻挑了挑眉,“这人可不比夜榜那些废物,是个真高手。”

李景风点点头,他对齐子概深具信心,是以并不担忧,凝神观看这场大战。他记得齐子概所教的武学要理,对手出招前必然先动肩膀,是以看着巴叔双肩,看他如何出刀。

可那巴叔第一刀就震慑了李景风。当齐子概走近他身前五尺时,李景风只看见那肩膀轻轻一抖,刀已向着齐子概脸上扫来。二十余斤的大刀,巴叔不仅单手便能运使如飞,而且快捷无伦,眨眼间就要砍在齐子概脸上,李景风心中一突。

眼看避无可避,齐子概猛地向前蹬步,拉近两尺,左手使个挂捶架开巴叔手肘,身子向前一靠,肩头向巴叔胸口撞去。这一下连消带打,巴叔侧身避开,顺势回身,一刀砍向齐子概后颈,甚是猛恶。齐子概却像早已预知似的,低头避开,左脚向巴叔小腿胫骨扫去。这一脚踢实,必然骨折,巴叔纵身避开,甫一站定,齐子概铁拳已迎面挥来,他也不避,挥刀去砍齐子概肩膀,两人一来一往,转眼间已过了数招。

李景风自忖,这几刀若是砍向自己,即便见着对方出刀也绝对闪避不及,盖因巴叔出手太快,只见肩头微动,刀已在半途,自己闪避功夫不行,纵然避过一刀,也得再挨一刀,身法差上一大截。三爷能闪,不只是身法快,还往往以进为退,以攻代守,连消带打,这与他跟自己练习拆招时原理相同,差别只是与有兵刃的人拆解或者空手拆解而已。

这巴叔果然是一流高手,过往他见齐子概与人交手,鲜少这样有来有往。李景风见齐子概多以左手出招应敌,右手反成掩护,忽地想起齐子概右手臂受了箭伤,不免担忧起来。巴叔似乎也察觉此点,忽地大喝一声,脚步放缓,向齐子概右边绕去,一改之前迅捷无伦地横劈直扫,反倒越挥越慢,一刀一刀劈得越发沉重厚实。

这么一把大刀,运使如飞已是困难,运得缓慢却又更难。那巴叔绕着齐子概不停打转,连连砍了十余刀,专攻右路。“嘶”的一声,齐子概棉袄被划出一道口子,李景风见此等凶险,不由冒了一身冷汗,问道:“副掌门……”

诸葛然也皱起眉头,骂道:“臭猩猩,搞什么鬼!”

巴叔见这一刀只差分毫,精神更振,仍往齐子概右路攻去,又过了数招,仍是奈何不了齐子概半分。他攻势连连,呼吸却不见急促,可见功力深厚,然而久战无功,猛地一刀挥空,齐子概右掌打在他胁下,巴叔哼了一声,向旁跌了几步,并未摔倒,又挥刀砍向齐子概。

齐子概侧身避过,这一刀收势不住,往地上砍去,“嘣”的一声,冰面崩裂,一股寒泉自冰面下涌出。巴叔正要收刀,可齐子概怎会放过这使老的一刀?抬脚踢向他右臂。巴叔举左臂抵挡,闷哼一声,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挥刀护住身前,站起身来,左臂软软垂下,似是骨折,然而齐子概已逼至身前,一矮身穿过刀影,一个铁山靠往他胸口撞去,巴叔“哇”的一声摔倒在地。

齐子概对此人深恶痛绝,不容他喘息,趁他倒地,一脚踩在他胫骨上。李景风眉头一皱,腿上像是也挨了一脚似的隐隐作痛。

巴叔哀嚎一声,他也当真猛恶,虽然受伤,仍挥刀砍向齐子概。只是这负伤的一击怎能伤及齐子概?刀刃“哐”的劈在冰面上,再添一道裂缝。

齐子概怒喝一声,快拳连发,往巴叔脸上和胸腹之间招呼,巴叔遮挡不及,下巴挨了一拳,顿时颚骨脱臼,满脸鲜血,随即胸口、肩膀、腰腿连连中拳。齐子概恼怒他欺凌少女,当真要打断他每一根骨头似的,一拳接过一拳,那巴叔只被打得满脸鲜血,那柄断头刀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胜负已分,齐子概一脚踩在倒地不起的巴叔身上,沉声道:“还没完呢!”李景风看得入神,忽觉怀中一空,沙丝丽挣脱他手臂,喊道:“不要!”扑向前去。李景风连忙伸手去抓,却慢了一步。

诸葛然与胡净全神贯注观看战局,也没料到沙丝丽突然冲出。胡净要拦,冰川湿滑,“唉呦”一声仰面摔倒,诸葛然站得稍远,来不及拦阻。

齐子概听到声音,一回头,沙丝丽已扑上来抱住他大腿,喊道:“巴叔死……沙丝丽肚子饿!……”

齐子概拎起沙丝丽道:“不会让你饿着。”正要将她放到一边,巴叔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刺向齐子概膝弯。齐子概虽然分心,仍是戒备,纵身后跃,他虽提着沙丝丽,这一跳仍退开几步距离。

巴叔怒喝:“杀你这叛徒盲猡!”将手中短刀掷向沙丝丽。沙丝丽惊呼一声,齐子概将她拥在怀里,右拳挥出,不偏不倚,把那短刀击飞到一旁。又听巴叔怒吼一声:“萨神火耀天下!”猛地扑了过来。齐子概推开沙丝丽,却不及闪避,被扑倒在地。

两名高手在冰川上动武,足下用力本就沉重,加上巴叔两刀砍在冰面上,力道雄劲,冰面被打出裂缝,再这样一滚一摔,“喀啦啦”几声响,冰面突然崩裂,齐子概一声惊呼,与巴叔同时掉入冰川之中。

沙丝丽高声尖叫,李景风抓住她手腕,见齐子概落水,当下奋不顾身,甩开沙丝丽便要往水中跳去,忽觉膝盖一软,摔倒在地,原来是诸葛然抢上,伸拐杖将他绊倒。李景风此时也顾不上起身,连忙爬到冰洞旁,喊道:“三爷!”诸葛然用拐杖敲他背脊,道:“找死吗?别慌!”

李景风原本焦急,诸葛然这几下打在他脊骨上,痛彻心扉,反倒冷静下来,忙回头道:“副掌,三爷落水了!”

诸葛然翻了个白眼,骂道:“说点我不知道的!”又焦急道,“操,臭猩猩不会游泳,要死人了!”他伸出拐杖,敲击冰洞周围冰面,想把冰洞挖得大些,好让齐子概趁隙爬出,却不见齐子概身影。李景风喊道:“胡兄弟,帮我抓住她!我下去救三爷!”

胡净也正焦急,他虽会水,但冰川入水,凶险莫甚,他不敢冒险,连忙抓住沙丝丽道:“景风兄弟,快下去帮三爷!”

诸葛然喝道:“慢着!”说着往冰洞里望去。此时虽当正午,但阳光受冰层所阻,冰面下的人难以看清上面。幸好积雪消融得差不多,仍有余光,若是在积雪厚冰时摔入冰洞,当真如坠黑潭,纵使能游泳也难以找到原先的冰洞所在,被困在水底,唯有溺死一途。

诸葛然把拐杖伸入水中搅了搅,不见任何反应。忽听到冰面下传来“砰”、“砰”几声撞击声,诸葛然退开一步,一颗头冒了出来,满脸胡子,却是巴叔。

巴叔刚冒了个头,正要出水,诸葛然挥拐杖打去。巴叔惊呼一声,重又沉入水中,诸葛然这杖打了个空。他往水中看去,视线受阻,隐约见着两条人影纠缠,忙唤李景风来看。李景风见齐子概手脚紧缠巴叔四肢,巴叔施展不得,两人不停挣扎,越沉越深,喊道:“三爷抓着那人往下沉去了!”

诸葛然咬牙切齿,沉思该如何救人。

李景风道:“我会游水,我带三爷上来!”

胡净道:“下面一团黑,就算会水,也找不着三爷!何况这水冰寒彻骨,冻都冻死了!就算冻不死,被三爷抓住,他力气大,骨头都给捏碎了,怎么救?”

诸葛然骂道:“臭猩猩要真死在这,你也得赔命!”又问李景风,“你有办法?”

李景风摇头道:“不知道,试试!”

诸葛然道:“把小白牵来!”

胡净连忙把小白牵来。眼看冰面下已无动静,李景风甚是着急,诸葛然抽出李景风腰间初衷,割断缰绳,将两端打了结,系在小白胸口,又绕了个结系在李景风腿上。

“他抓住你,你就拉动绳子,我拉你上来!”

李景风点点头,又道:“副掌门,借你手杖一用!”

诸葛然讶异问道:“做什么?”

李景风道:“救人用!”

此时已不由分说,诸葛然虽不知他用意,仍将拐杖递给李景风。李景风也学诸葛然割了缰绳,在拐杖上打个死结,走到冰洞旁,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又接连吸了几口,像是往胸口肚子里塞气一般。诸葛然见他没立刻下水,本想催促,又见他动作古怪,知道有玄机,忍住不去打扰他。

李景风一边在胸腹之间灌满气,一边脱下棉袄,只余贴身衣裤,这才往冰川中跳去。一旁胡净瞪大了眼,对他有此勇气钦佩不已。

李景风跳入冰川中,只觉严寒刺骨,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他勉强张开眼睛,极目望去,心想溺水者若不挣扎,身体会自然浮起,三爷不善水性,抱着巴叔不放,只会往深处沉去,若拖延久了,想要救回便难。

李景风心急,往更深处潜去,下潜数十尺后已没入黑暗之中。他目力过人,只一点微光便能视物,四顾不见齐子概身影,只得又往下潜了些。突然,脸上有物碰触,伸手一摸又无影无踪,他张眼望去,一小团事物掠过,速度极快,原来是条小鱼。顺着那方向看去,忽又见一团事物,李景风心中一惊,往前游去,只见一条模糊人影漂在水里,已然不动,难道三爷竟然昏了过去?他伸手杖戳去,见那人无声无息,连忙伸手拖住,沿着缰绳回游,到接近上方处,光线稍明,一看之下却是巴叔,此时早已死去。

李景风大吃一惊,连忙松手,探头往洞口游去,“噗”的钻出水面。诸葛然忙问:“找着了没?”

李景风摇摇头,连连喘气,诸葛然见他无功而返,怕他体力消耗太剧,转头对胡净道:“换你来!”

胡净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我不行!我不行!”

诸葛然更是恼怒。李景风道:“我还行!”他只怕耽搁时间,又深吸一口气,往下游去。

这一回他游得更急,忽想起诸葛然屡次骂他唐突冲动,当此之刻犹需深思。他往发现巴叔尸体的方向游去,心想三爷既然放开巴叔,若不是察觉巴叔已死,便是吃了太多水,昏迷过去。若是昏了,自然会浮起,可以他武功应该还能支持片刻;若是没昏,溺水之人往往胡乱挣扎,消耗体力,会沉得更深。三爷是条汉子,多经战场,是有经验的人,若察觉挣扎无效,白耗体力,说不定反会不动。

此时争分夺秒,多耽搁一刻也足以害死人,李景风不再犹豫。他料齐子概就在巴叔尸体附近,所幸水流不急,应不至于被冲走。他游至该处,四处张望,猛地见到一团事物正缓缓漂起,心下大喜,正要游过去,忽觉腰间一紧,原来缰绳已到极限,无法再往前游。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