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不可以无功而返

此时的顾明辰，正在大帐里准备接见幽州的使臣。

明明是初秋，天尚且未凉透，来人却身披氅衣，头戴帷帽。

如此藏形匿影，看着不像来出使，反像是来做贼。

顾明辰自视功夫高强，倒也没放心上，只是冷笑道：“魏侯既然有意结盟，贵使却这般鬼鬼祟祟，可有什么不能见人之处？”

使臣这才慢慢解下帷帽，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赫然是小谢夫人。

顾明辰下意识的唤道：“嫂子？”

谢夫人勉强的笑了笑，没有应声。

顾明辰这才想起来，谢夫人已经改嫁给了幽州渔阳郡守魏于奕……现在不是他的嫂子。

谢夫人微垂了一下眼眸，放下手里的帷帽，淡然的说道：“顾侯，别来无恙。”

时人虽然不禁寡妇改嫁，但像谢夫人这般生育有子女，却抛下孩子，去改嫁的大族女子，也并不多见。

此时叔嫂相见，难免有些尴尬。

顾明辰做了一下手势，示意谢夫人坐下。

然后，顾明辰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沛姐儿今春已经接到我府上了，但我婚事出了变故，所以暂时只能由毕婶子照料她。”

谢夫人笑了笑，没有追问顾明辰婚事上的变故，只笑着说道：“既然把孩子托付给你，便是再无相疑，你也不必与她多提我……只让她当我死了，这样也少些不满与怨憎。”

谢夫人又提了提氅衣，坐下后，望着顾明辰平静的说道：“我这次来，是代表夫君与顾侯商议如何攻打豫州襄都府。”

两人坐定后商议了半晌，最终快要离去时，谢夫人突然向顾明辰的行礼道：“阿辰，你会为曦郎报仇对不对？”

顾明辰眼神坚定的说道：“当然，我绝不会放过赵洪。”

谢夫人闻言，旋即有些激动的质问道：“其他赵氏族人，你便要放过了？当年你伐淄川郡，除了顾瞻宁被腰斩，其他那些为虎做伥的混蛋，你杀了几个？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顾明辰抿了抿唇，轻声道：“嫂子，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与妇儒无关。”

谢夫人冷笑着，有些激动的说道：“怎么无关，我亲自送曦郎出城去迎接顾瞻宁。”

“出城时，他英姿焕发，玉树临风，迎回来的却是他被烧的面目全非，最后更是伤重不治而亡。”

“我知道，顾瞻宁死前可是招认过，这一切都是赵洪的主意。”

“这些年，曦郎一人孤坟凄凉，我对镜也再无画眉郎，我的孩子从此幼失所依，这样的裂心之痛，便一刀完结了？”

“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还是你只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为曦郎报仇？或着说，你根本不恨他们？”

谢夫人声声泣血的质问，让顾明辰有些失神。

不恨吗？

怎么会不恨……

死去的不只是他的父兄，更是他的生活。

年少时虽然他的生活也很枯燥，但最少没有什么太大的烦恼。

他专心学剑习武，想着未来可以在大哥帐下做员小将，然后娶上娇妻，养几个孩子。

生活简单，平静，不用承担这么多烦恼。

他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从小到大，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

可那一年，一切都毁了。

大哥死了，二哥顾明轩背弃了父亲，意欲献城求和，被父亲乱刀砍伤，去族除宗。

后来二哥还在父亲死后，与田明月纠缠不清……惹出了新的祸事，从此下落不明。

家人一个一个的离去，谁还会注意他也刚刚才十六七岁的年纪？

好像人人都在问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没有粮了，怎么办？

城门失火了，怎么办？

开始暴发疫症了，怎么办？

这一声声的追问，就像恶梦一般，最终成为了他难以忘怀的梦魇。

最后，连母亲也在不久病故了……

从此唯一在梦魇时会温柔安抚他的人都没有了。

这几年的生活，他就像陷入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一般，永远那样孤寂而可怕。

一直到去岁遇上小蛮以后，他才渐渐觉着生活有了些趣味！

就算如此，他又怎么会不恨？

明明有时候睡在梦里都会恨得发抖。

顾明辰有些痛楚的慢慢阖上了双眼，想要掩住眼底的黯然与神伤。

谢夫人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咬着唇道：“若是顾侯惜名，便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请顾侯适时早些离去，不要与魏侯争留襄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