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烟草
第五十三章烟草
其中一人迅速回去禀报,另一人则留在原地看守。赵泽也是脸色一变,荒野抛尸,还是十几具,可见事态严重。他也顾不得心里的别扭,直接喊上魏祈宁一同前去查看。
只见微斜的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男子居多,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
腊梅和月凌已经害怕的躲在后头,魏祈宁和赵泽上前俯身查看。只见这些尸体虽然样貌各异,却无一例外都是枯瘦如柴,发肤干枯皲裂。褴褛的衣衫露出大块青紫甚至发黑的皮肤。
这些人应当死了有一些时日,周遭散发着恶臭,令人退避三舍。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柴火树叶,似乎准备趁着此刻人烟稀少之时毁尸灭迹。
赵泽扯下衣袍一角递给魏祈宁,示意她捂住口鼻。
魏祈宁却双眉深锁,一脸凝重,怔怔盯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你可瞧出些门道来?”赵泽凑近些,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扰了她。
魏祈宁摇头:“不好说,先走吧,是否报官?”
赵泽也抿唇严肃道:“荒野抛尸,还欲毁尸灭迹,自然是需要报官的。”再有一个时辰,这一路的人就要多起来了。
五名侍卫留下看守,余下的快马加鞭,往县城赶去。
此处平夷县,县城中看来还算太平,路上无甚流民,百姓衣着也尚体面。只是到县衙登闻鼓处,却能瞧见懒懒散散的衙役们,同外头各个面目和善,满是生机的平头百姓们对比鲜明。
赵泽命晁瑜上前敲登闻鼓,敲了许久,引街上的百姓驻足议论,才有衙役懒懒散散出来:“何人在此击鼓?”
晁瑜高声道:“吾等于城外五里处发现十五具尸首,抛尸者已经逃跑,请县令大人前去查看。”
十五具尸首!这可是个惊天大案!
围观百姓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衙役瞧情形不对,只得一面去通报县令,一面驱赶围观百姓,将赵泽等人带入衙门。
县令姗姗来迟,一入大堂,先是瞥一眼堂下人,将报信的衙役叫上去,二人交头接耳一阵,才端着架子懒洋洋道:“你们都是何人?竟敢在此信口开河?本官治下,一向清明太平,从未有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赵泽身为皇子,即便再不得宠,也从未被人如此轻慢过。果然是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小县令竟比京中大员的架子还大。
他此刻已是怒上心头,只是越是愤怒,越是沉默。晁瑜已然知晓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冲堂上县令道:“你一小小县令,见到晋王殿下与安阳侯世子,还不下跪!”
那县令一愣,和身旁的师爷对视一眼,分明是不敢置信,可在看这堂下人,个个气度不凡,着实不像普通人,不由将信将疑:“晋王殿下与安阳侯世子怎会到我这小小平夷县?休得胡说,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晁瑜冷笑:“堂堂皇子与世子,岂是旁人可以冒充的?殿下与世子乃由陛下亲自调派至南境任职,途经此处,调令在此!”说着,他取出皇帝御旨。
那县令这辈子也未去过京城,更未见过陛下,圣旨也只见过那一两次,此刻见到明黄色软抽绸,大红的玺印,这才信了他们,当即颤巍巍从堂上下来,扑通一声跪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拜见晋王殿下,拜见安阳侯世子,还有……各位大人!”
他真是流年不利,县令当得好好儿的,眼看还有三五年便可致仕,安享晚年,却还遇上这样的风波。
赵泽不欲同他多说,只命他速速前去查案。
县令自然不敢再糊弄,赶紧令县丞将贵人们带至驿站好生安顿,自己则亲自带着人马前去查案。
县丞弯着腰对众人陪笑解释:“实在不是下官不愿理事,这里近三五年来,的确未发生过这样大的案子,况且,方才一听这位大人报案,我等便已速查了近半年来的案子,并无这样多人失踪。”
晁瑜欲同他理论,魏祈宁却拦住了他。的确,那些死尸看来应是差不多时候身亡,人数如此众多,应当有失踪案上报。联想到那几人抛尸的地点,正是各地往来的道路上,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并非是平夷县人,而是从别处过来,欲掩人耳目。
赵泽亲派人前去查档,果然近十个月来,只有八起人口失踪案,其中三起是老者,两起是妇孺,三起是青壮男子,而老者与妇孺的五起案子都已破获,青壮男子则尚未寻到。
魏祈宁翻阅那三起案子的记档,发现这三人乃是同乡,去岁结伴往首府武定去当长工,以此多赚些银钱养家糊口。三人均是每隔一月便会寄一封家书,捎带一些银子回来,给家中的妻儿老小,可自半年前,家书便越来越少,两月才一封,银子也少了,最后一次寄信,已是三个月前,银子更是五个月都未有了。家人感到不对,这才来报案。
“此三案为何只有记档,却未有任何进展?”赵泽沉声道,与身俱来的气势吓得那县丞战栗不已。
县丞哆嗦着答道:“那三人是去了武定的,咱们这小小的县官儿,如何敢去那里要人?县令大人也曾修书至武定,可迟迟未有回应。那里的知府大人同毛将军私交甚好,向来不会搭理我等小官。”
“毛将军执掌南境不过一年多,何以令你等如此惧怕?原来定远侯在时,你们也是如此吗?”魏祈宁冷不丁问起。
那县丞低垂着脑袋,嘴唇动了动,却噤若寒蝉,再不敢吐露一个字。
赵泽冷笑,心道这毛毅在南境,果真是个如山大王一般的人物了。
却说县令一去两个时辰,好容易将尸首一一运回,由仵作验尸,才得了空来拜见。
“殿下,世子,仵作已经验过,那十几人俱是因长期饥饿,有过度辛劳,得了痨病而死。其中除三名男子乃是本县人,其余均是外乡人。”县令头点着地,丝毫不敢直视二人,说起话来虽还流利,却也底气不足。
“十几人当真都是痨病死的?”魏祈宁眯起双目,意味不明的望着眼前不敢抬头的县令。
县令仿佛被人踩到尾巴一般,结结巴巴,欲盖弥彰道:“确然如此,是,是仵作,仵作说的……”
魏祈宁不置可否,继续问:“那此案你预备如何了结?”
县令已然满头是汗,局促不安道:“下官……下官请,殿下与世子示下。”
魏祈宁不再说话,赵泽道:“既然有外乡人,你还是照规矩,上报至武定吧。本王乃是陛下派的监军,不便插手民政与刑事,不过是恰巧路过,不能置之不理。”
县令仍心有不安,抬头偷看,见两人脸色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擦拭着额头的汗应声告退。
外头县丞已然坐立不安的等了许久,一见人出来,赶紧凑上去询问情况。两人今日都是叫苦不迭,谁能想到,这么个偏远的县丞,竟能一下遇到这两尊大佛!
县令十分警惕,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才敢悄声说话。
“大人,那两位是什么意思?”
“不知,让咱们公事公办,往武定上报。可……我瞧那世子,似乎对验尸的结果不大信。”
县丞吓得脚底下哆嗦:“他看出什么来了?”
县令摇头:“不好说。按理一个京城里来的公子哥儿,不会知晓这些。”
县丞赶紧出主意:“大人,要不,咱们再拟一份详细的案情报告,将验尸结果也都写上,反正那三人的家属都已签字画押,认了仵作的验尸,想来那俩佛爷,虽是天潢贵胄,可到底听说遭陛下嫌恶,才被贬到这种地方来的,他们也不会多管咱们的闲事。”
县令沉吟片刻,忧心忡忡道:“也罢,就照你说的办,一会儿咱们让仵作亲自去说。但你可得记住了,他二人虽不受天子宠信,可到底身份不凡,不可怠慢。况且……此事事关重大,万一泄漏,不但是这南境,只怕整个朝堂都要掀起轩然大波。这最后两年,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可不想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