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星阑脸色惨白，深深地看着段野，鼓起人生最大的勇气，终于艰难地开口道歉：“段野……对不起……”他有一万次开口说真话的机会，却全部被他错过了。
宋星阑从没有想到他人生中和段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平日里语言表达能力极好的他，即使在再大的舞台，面对再多的观众，也绝对不会怯场，但是现在除了“对不起”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段野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会说话啊，唐晩玥？”
宋星阑看着眼睛血红到吓人，已经处于接近崩溃边缘的段野，他心脏疼得像是被人挖出来一般，但是他用尽最大的力量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他要尽可能地获取他的怜悯，求得自己以后宽恕和弥补的机会。
于是宋星阑点点头，说道：“嗯，我叫宋星阑。”
听到这个名字段野似乎怔了一下，但是这转瞬即逝的疑惑，很快就被直冲天灵盖的愤怒和屈辱给重新取代了。
“很好，”段野苦笑着点点头，“宋星阑，我想问你对我说的话里，有一句话是真的吗？”
看着平日里这么冷漠矜傲的段野，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尾音都在颤抖，宋星阑的心也跟着一起战栗，他神情痛苦地低下头，然后一脸羞愧地说道：“有，我真的是传媒大学的大二学生，但我不是学编剧的，我是学播音主持的。”
“很好，”段野几乎自暴自弃一般又开口问道，“所以勤工俭学也是假的，喜欢蝴蝶和小动物也是假的？还有那天在山洞里……”
因为是周末，游乐场的门口人来又人往，游客们看到这一对颜值超高，却又在直播吵架的小情侣都忍不住驻足围观。
在发现其中那个长相极为惊艳的女孩儿，竟然还是女装大佬之后，大家更是抑制不住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人们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当事人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有些还拿出了手机在拍他们，有些甚至则连游乐场都懒得进去了，就蹲守在这里围观剧情后续进展。
在一群陌生人的围观注视下，袒露自己最不想人知道的隐私，让宋星阑觉得很难堪，可是他已经错过了太多次的机会了，他已经把事情完全搞砸了，他很怕自己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宋星阑泪眼婆娑地看着段野，他伸出不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地拉住了段野的一侧衣摆，他有些哽咽地开口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宋星阑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已经卑微到几近哀求。
段野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他扯了一下衣服，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反问道：“又用之前在山洞里用的那一套对吧？看来你很精于此道嘛，是不是得手过很多次？所以轻车熟路了？”
段野的这些话又尖酸又刻薄，简直如万箭穿心一般，让宋星阑气得浑身不住颤抖。
宋星阑用极大的毅力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默默收回了被段野甩开的手，他在心里极力劝慰着自己，段野是因为在盛怒之下，才会说这么伤人的话的，否则他绝对不会这样。
宋星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没有，真的没有。我是因为，我是因为——”
宋星阑看着周围盯着他的每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知道不会有比此时更差的表白的时机了。
然而他知道此时段野正紧盯着自己，正迫切地等待着他的解释，他的回答。
宋星阑抿了抿唇，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看着段野红到吓人的眼睛，小声说道：“会靠近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宋星阑终于选择在一个最错误的时机，说出了那句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话。
其实如果周围围观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话，宋星阑还想告诉段野，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想要和他拥抱和亲吻，想要做一切情侣在一起喜欢做的事。
……
宋星阑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世界都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游乐园门口的人来人往似乎也全部变成了背景板。
宋星阑好像已经自动隔绝了那些与他无关的嘈杂人群，他的世界又变成了那天那个只剩他和段野的山洞中，因为他现在只在意一个人对他的看法。
和宋星阑臆想中那般不一样，他并没有因为说出了这句表白，而舒出一口气，反而是更加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某人对他的审判。
宋星阑一直低垂着眼眸，压根就不敢抬眼看段野。此时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复杂情绪，愧疚、害羞、紧张、害怕兼而有之，但最多的还是心痛，但这心痛不是为了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纯属活该。
可是段野是完全无辜的，看着段野因他而痛苦，宋星阑的心比他还要难过一万倍。
宋星阑看不见段野脸上的表情，但是下一秒钟，段野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的举动让宋星阑觉得有些奇怪。
宋星阑有些迷茫地看着段野，他不明白明明刚才段野那么嫌弃地甩开了自己的手，现在却又把他抓得这么紧，这么疼。
段野的力气很大，很快宋星阑白皙的胳膊就有了一道明显的红痕。但即便是再疼，宋星阑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挣扎。甚至他觉得可以再疼点也没关系，只要段野能不那么生气就好了。
段野盯着宋星阑，看了很久很久，像是思考着眼前从这个说谎的惯犯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可以相信。
过了片刻，段野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道：“那我问你，简成益知道你是男的吗？”
宋星阑：“……”
看着段野重新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宋星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然而他现在简直痛苦到极点，因为他给不出段野想要的答案。
宋星阑好几次都张开了口，然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宋星阑脸上那焦灼不堪的表情，段野就什么都明白了，面对眼前这个之前甚至都不用开口说一句话，但是却把他骗得团团转的人，段野已经彻底绝望了。
段野开口问道：“你所谓的喜欢，是喜欢我的钱，还是我能带给你的流量？”
段野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才发现宋星阑不仅把和他的每一次相遇拍成视频，作为吸引流量涨粉的工具。就连他们去相南山，他邀请自己去拍的那些雪景古风照片，竟然全都是给某宝汉服女装拍的广告。
段野一想到自己被人像是蚂蟥一样附在身上吸这么久的血，他不仅觉得愤怒屈辱，他甚至有种强烈的想要呕吐感。
以段野的认知，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在被自己当场戳穿谎言之后，还试图用“喜欢”两个字，来遮盖掩饰自己说谎的丑行。
段野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有人可以用这么清澈无辜的眼神，说着这世上最荒谬最离谱的谎言呢？
而最让段野不能容忍的是，他在看着对方用颤抖的手拉着自己衣服下摆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竟然还真的就想相信他了。
然后谎言就是谎言，任何时刻都不可能变成真的。一个这么简单问题都难倒了他，毕竟口口声声说喜欢一个人，到头来竟然连性别都是假的，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诚信可言的。
而且段野只要一想到，就连简成益都知道他是男的，所以他从头到尾就一直在欺骗他一个人。
而段野却相信他是女的，相信他真的不能说话，相信他真的很喜欢蝴蝶和小动物，相信他是真心邀请他做他的摄影师，只要是他说的他都相信……
段野甚至喜欢上了这个完全建立在谎言上的唐晩玥，一想到自己被蒙蔽了这么久，甚至还想要对这个人表白……段野就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和羞耻。
段野的质问同样让宋星阑羞愧得想要立刻原地去世，可是他偏偏又说不出一句反驳段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