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老兵(2)
第290章老兵(2)
帕特尔先生给杰克·伯恩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伯恩斯是德文郡人,加入伦敦警察厅已经三年了,一直都待在“多佛尔监狱”。在他的家乡德文郡,人们随时随地愿意尽力帮助警察,但伦敦东北地区则完全不同。帕特尔先生使他想起了德文郡。帕特尔先生是真心想提供帮助。他的证词详细、清楚、准确。在斯金纳做的冗长笔录中,他确切地解释了所看到的一切,清楚地描述了袭击者的衣着。杰克·伯恩斯很喜欢这样的人。如果在安特布和埃德蒙顿地区发生的所有案子,都有像维吉·帕特尔那样的证人就好了。当他在斯金纳警长的手写笔录上签名时,黄昏开始降临青林园小区。“如果你愿意,先生,我想让你到警署来看一些照片,”伯恩斯最后这么说,“你也许能指认这两个人。如果我们能够确切知道应该找的是什么人,那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帕特尔先生表示抱歉。
“今天晚上不行,请你们谅解。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而我晚上十点才关门。但明天我弟弟会回来,他去度假了。你们也知道,八月份是度假的季节。明天上午我可以出来。”
伯恩斯想了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半去法院,有个犯人要取保候审。这事只能交给斯金纳了。
“上午十一点钟怎么样?你认识多佛尔街警署吗?到了前台找我就行了。”当他们穿过街道走向他们的车时,斯金纳说:“这种事情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我喜欢这个人,”伯恩斯说,“当我们抓住那些狗杂种时,我们也许会有一个结果。”
在驱车返回多佛尔街的路上,伯恩斯督察通过无线电话了解到那个伤员被送到了何处,以及是哪位警官在照管他。五分钟之后,他们联系上了。
“我要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衣服、财物,全部都要装袋送到警署,”他告诉年轻的警官,“还有身份证。我们现在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份。你拿到所有这些后,打电话过来,然后我们派人来接替你。”
卡尔·贝特曼大夫并不关心躺在担架车上的伤员的名字和地址,也不关心是谁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他关心的是如何让他活下来。担架车从停车道直接被推入了急救室,抢救小组立即开始工作。贝特曼大夫确信那人多处受了伤,但规则很清楚:首先要对付致命的,然后再治疗其他。于是,他按照abcd程序开始了抢救。
a是气管(airway)。急救员做得很好。尽管有一些轻微的喘息声,但气管是畅通的,颈部已经被固定住。
b是呼吸(breathing)。顾问医生撕开伤员的外套和汗衫,用听诊器检查胸部和背部。
他发现有两根肋骨骨折了,但如同左手指关节粉碎性骨折或嘴巴里的牙齿缺损了一样,都不会危及生命,因此可以先放一边。尽管肋骨骨折,但伤员仍有规律地呼吸着。如果伤员停止呼吸,施行骨科大手术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倒是脉搏使他担忧。脉搏已经超过正常的八十次,上升到了一百多次。太快了:这是可能有内伤的一种症状。
c是循环(circulation)。还不到一分钟,贝特曼医师就备妥了两根静脉留置针。通过其中一根抽取了二十毫升血,立即送交化验。接着,在其他检验的进行过程中,通过伤者的两条手臂把一升晶体液输入他体内。
d是伤残(disability)。这方面情况不好。伤者的脸和头已经不成人形,而格氏昏迷指数现在是六比十五,而且还在不断下降,非常危险。伤者的大脑受了重伤,卡尔·贝特曼不止一次地感谢那位不知名的急救员,幸亏他多花了几分钟时间把伤员送到了设有神经外科的皇家伦敦医院。
贝特曼大夫打电话给扫描室,告诉那里的工作人员他马上把伤员送过去。然后,他又打电话给他的同事——资深神经外科医师保罗·威利斯大夫。
“我这里有一个颅内积血的伤员,保罗。格氏指数现在是五,而且还在下降。”
“拍完片子后立即送到我这里来吧。”神经外科医生说。
当初被打倒在地时,那人穿着袜子、鞋子、内裤、领口敞着的衬衫,系有一条皮带的长裤、夹克和一件轻便防水外套。腰部以下的裤子和鞋袜不成问题,已经直接被脱掉。为防止颈部和头部的震动,外套、夹克和衬衫则被剪去了。然后,所有这些衣物连同口袋内的物品都被装进塑料袋,交给了在外面等待的那位警员。不久,当接替警员抵达后,他带上这些物品返回多佛尔街警署,呈交给一直等待着的杰克·伯恩斯。
头部扫描证实了卡尔·贝特曼最为担心的事情:伤员有脑出血。血液正在压迫大脑,这种压力足以致命,而且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
晚上八点十五分,这位伤员被送进了脑外科手术室。扫描清楚显示了颅内受压迫的部位,主治医师威利斯大夫根据扫描结果来寻找,他知道,从某个点进去可以径直抵达出血处。他在伤员的脑壳上钻了三个小孔,然后按照标准脑外科手术的方法,用锯子把孔连起来,锯出一块正三角形的颅骨。
移去这块三角形的颅骨后,造成压迫的积血被抽去了,造成血液漏入颅脑的动脉血管裂口被结扎了起来。血块去除后,压力随即消除,大脑又能充分地扩张至其原有的范围之内了。
把三角形骨片放回去后,将头皮缝合起来,随后扎上厚实的绷带,直至两者都自然结合并痊愈。尽管伤势较重,但威利斯先生仍充满希望地认为手术很及时。
人体是一套很不可思议的古怪装置。它可以因小小的蜜蜂的叮蜇而死去,也可以经受大面积创伤而存活。当血肿被清除、大脑完全恢复其内腔尺寸后,病人可在几天之内恢复知觉和神志。在最初的二十四小时内,由于麻醉药仍未消退,没人知道手术的效果。到第二天如果还没有恢复,人们就会有所担心了。威利斯先生用消毒药水清洗双手和双臂之后,换掉衣服,回到了在伦敦郊外圣约翰林地的家中。
“屁都没有。”杰克·伯恩斯说,他的眼睛盯着那些衣物和个人物品。后者包括半包香烟、半盒火柴、几枚硬币,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和一把拴着红线的钥匙,显然是在某地的房门钥匙。这些物品是从裤袋里取出来的。夹克衫里则一无所有。不管那人还带着其他什么东西,肯定是放在了钱包里。
“这是一个整洁的人,”斯金纳说,他一直在查验衣物,“皮鞋不值钱,而且修补过,但擦得很亮。裤子也不值钱,已经穿旧了,但裤缝笔挺。衬衣,领口和袖口已经起毛了,但也被烫过了。这个人一贫如洗,但尽力保持着仪表的整洁。”
“嗯,我倒是希望他在裤子的后袋里放着一张信用卡,或者是写给他本人的一封信。”伯恩斯说。他在按要求填写没完没了的表格,“目前,我只得暂时称他为uam了。”
美国人称这种人为“约翰·多伊”,伦敦警察厅则称之为uam,即“身份不明的成年男子”(unidentifiedadultman)。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仍然使人感到炎热。两位刑警把文件资料柜锁上,在回家之前还有时间到外面去喝上一杯。
在一英里之外,那个整洁的人仰面躺在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他的呼吸浅显,但有规律,夜班护士每隔一段时间为他检测脉搏,还是太快。
杰克·伯恩斯喝了一大口啤酒。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别担心,伙计,我们很快就能查清楚。”卢克·斯金纳说。但是他错了。
第二天,星期三
对杰克·伯恩斯侦缉督察来说,这是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日子。这一天有两项收获、两个失望和一大堆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不过这在破案过程中也稀松平常。如同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那样手到擒来的案子,刑警们极少遇到。
他的第一次成功要归功于帕特尔先生。这位烟杂店老板在十一点整来到了警署的接待室,一如既往地渴望提供帮助。
“我想让你看一些照片。”当他们在一个像是电视屏幕的东西前坐下来之后,伯恩斯说。在他年轻的时候,刑事档案室的入案照片是夹在一大本或者好几本相册的塑料薄膜里的。伯恩斯仍喜欢这种老式的方法,因为证人可以前后翻动,直到他们作出选择。但这种过程现在已经电子化了,歹徒的面孔都出现在了荧光屏上。
首先出现的是一百张照片,是警方认定的伦敦东北地区的一些臭名昭著的人物。倒不是说仅限于这一百个,实际上要多得多,但伯恩斯从“多佛尔监狱”所熟悉的那些先开始。维吉·帕特尔先生是刑警们梦寐以求的帮手。
当第二十八张面孔在屏幕上闪现时,他说:“这个。”
他们凝视着的是一张残忍的面庞,还含有相当的愚蠢和同等的邪恶。身材粗壮,剃着光头,戴着耳环。
“你能肯定吗?以前从没见过他?比如说,以前从没到过你的店里?”
“没有,以前没见过。但他就是鼻梁上挨了一拳的那个人。”
图片说明中显示,该人叫马克·普赖斯,下面还有他的身份证号码。当第七十七张面孔闪现时,帕特尔先生作出了第二次指认。那人长着一张灰黄色的长脸,一头直发垂在两侧的耳后,名叫哈利·科尼什。帕特尔指认这两张面孔时都毫不迟疑,对于其他面孔,他审视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两秒钟。伯恩斯关掉机器。刑事档案室会有那两个人的全套档案。
“当我追踪并抓住这两个人后,要请你来参加列队辨认。”伯恩斯说。店老板点点头。他很愿意。在他离去之后,卢克·斯金纳评论说:“哇,伙计,这样的人真是难得啊。”
在等待刑事档案室的电脑调出普赖斯和科尼什的全套资料期间,杰克·伯恩斯把头探进了刑事侦缉科的警卫室。他要找的那个人俯身在一张写字台上填写表格。
“查利,能跟你说一句话吗?”
查利·库尔特比伯恩斯年长,但仍然是一名侦缉警长,他已经在“多佛尔监狱”干了十五年。对于当地的歹徒,他了若指掌。
“那两个吗?”他哼了一声,“十足的畜生,杰克。不是本地人,大约是三年前搬来的。犯的都是低智商的小案子。行凶抢劫、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足球流氓,加上一些人身伤害什么的。两人以前都蹲过牢。怎么了?”
“这次是严重的人身伤害,”伯恩斯说,“昨天把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踢成了昏迷。有他们的地址吗?”
“手头上没有,”库尔特说,“最后听说的是,他们合住在公路旁一座抢占来的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