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最精妙的骗局(4)
第283章最精妙的骗局(4)
“科伦索?别提什么科伦索。是范肖那家伙征求了科伦索的意见。听着,小伙子,你看走眼了。这确确实实是一件宝贝。范肖发现了,而你却错过了。”楼上,董事会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刻薄的董事长盖茨黑德公爵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而佩里格林·斯莱德坐在被发落席上。其他八位董事散坐在会议桌周围,都在认真审视自己的手指头。没人提出异议,实力强大的达西大厦不但失去了大约二十五万英镑的佣金,而且把已经到了手的一幅萨塞塔真迹,以区区六千英镑的低价拱手让给了一个慧眼识货的人。
“这事是我处理的,责任由我来承担。”佩里格林·斯莱德静静地说。
“这我们全都知道,佩里。在得出结论之前,你能不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斯莱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是在为自己的生涯说话。要找一个替罪羊。他不想让自己成为替罪羊。但他知道哀诉和喋喋不休的埋怨很有可能产生最坏的效果。
“你们肯定都知道,我们为公众提供免费的鉴定服务。每次都这样,这是达西大厦的一项传统,有些人赞同,另一些则不然。不管人们的观点如何,事实就是,这样做很费时间。”
“有时一件真正的珍宝确实是由公众带进来的,在得到鉴定、经过认证后,卖得好价钱,我们当然也能得到一大笔佣金。但人们拿来的大多数物品都是破烂货。”
“繁重的工作负担,尤其是圣诞节前夕人手严重不足,这意味着,那些最破烂的玩意儿将由从业经验不足三十年的初级评估员作出鉴定。这就是我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讨论的这幅画作,是由一个根本没拿它当回事的人交进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画,要不然他是决不会拿来的。它当时处于一种很吓人的状态,脏得连污垢下面画的是什么都快看不清了。而且它是由一位资历非常浅的估价员鉴定的。这是他的鉴定报告。”
他把那天深夜由他亲自在电脑里操作并打印出来的、估价为六千至八千英镑的报告复印件分发出去。九位董事神情严肃地开始阅读起来。
“你们看到了,本尼·伊文思先生曾认为它也许是佛罗伦萨画派的,创作年份大约是一五五〇年,画家不详,所以定了一个谨慎的估价。唉,他搞错了。那是锡耶纳画派,是由一位大师在一四五〇年左右创作的。他被表面的污垢给蒙蔽了。也就是说,他的鉴定非常草率,简直是不加考虑。然而,现在在这里向董事会引咎辞职的,却是我。”
有两个人在专心致志地凝视天花板,但有六个人在摇头。
“我们不接受,佩里。至于那个工作马虎的年轻人,也许我们应该把他留给你去处理。”
那天下午,佩里格林·斯莱德把本尼·伊文思召到他的办公室。他没有让这位年轻人就座。语气十分轻蔑。
“用不着我解释你也知道,这次事件对我们达西大厦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新闻媒体已经吹得沸沸扬扬了。人们全都在说这个。”
“可我不明白,”本尼·伊文思表示不服气,“你肯定已经看到了我的报告。我把它塞进你的门缝里了。我写到了我怀疑它也许是一幅萨塞塔的真品,也写了要做清理工作和保存的建议,还有关于要请教科伦索教授的提议。这些我全都写进报告里了。”
斯莱德冷冰冰地递给他一张印有信头的信纸。伊文思不明就里地阅读起来。
“可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写的报告。”
斯莱德气得脸都变白了。
“伊文思,你工作马虎已经够糟糕的了,可我没法容忍你满口胡言。任何胆敢这样对我撒谎的人,在这座大厦里都没有立足之地。去找外间办公室的贝茨小姐。一小时内清理完办公桌走人。就这样。”
本尼试图找塞巴斯蒂安·莫特莱克谈谈。这位仁慈的部门主管听了几分钟,然后带他去到迪尔德丽的办公桌旁。
“请查找十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四日的估价报告文档。”他说。电脑顺从地显示出那个时段的一系列报告,其中一份是关于“d1601”号物品的。它正是本尼·伊文思刚才在斯莱德办公室里见到过的那份报告。
“电脑不会说谎,”莫特莱克说,“你走吧,小伙子。”
本尼·伊文思也许成绩不好,也许对电脑所知不多,但他绝不是傻瓜。当他踏上人行道时,已经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是怎样发生的了。他也知道人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而且今后他再也不能在艺术界工作了。
但他仍然有一位朋友。苏茜·戴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伦敦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而且她那朋克青年的发型和涂成绿色的指甲,使得有些人不是那么看得惯她。但本尼喜欢,而且她也喜欢他。本尼对苏茜讲了一个小时,详细地解释了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是怎样发生的。
苏茜对美术品几乎一无所知,但她有另一种天赋,正好与本尼相反。她是一位电脑天才。要是把一只刚孵出壳的小鸭子扔进水里,它立即就会游泳。念书时,第一次接触电脑和网络的苏茜便有小鸭子来到水里的感觉。如今她二十二岁了,她运用电脑的技艺,已经堪比耶胡迪·梅纽因[148]之于斯氏琴般出神入化。
她在一家小公司工作,老板是一个改邪归正的电脑黑客。他们设计安全系统,以保护计算机免受非法侵入。如同要开锁最好是找锁匠一样,要入侵一台电脑最好是求助于设计防护系统的人。苏茜·戴就是设计那些防护系统的人。
“那么你想怎么办,本尼?”当他讲完时,她问道。
本尼也许只是来自小城布特尔市井的无名小卒,但他的曾祖父曾经是“布特尔青年队”的一名队员。小伙子们于一九一四年奔赴征兵站,当上了兰开夏燧发枪团的战士。在佛兰德斯的战场上,他们英勇抗战,许多小伙子壮烈牺牲了。在开赴战场的两百名年轻人里,只有本尼的曾祖父和另外六个人回来了。祖宗的基因是顽固的。
“我饶不了斯莱德那个狗杂种。我要让他一败涂地。”他说。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时,苏茜有了一个主意。
“这事肯定还有一个人与你一样愤恨难平。”
“谁?”
“油画原先的主人。”
本尼坐了起来。
“你说得对,姑娘。他被骗走了两百万英镑。而且他大概还蒙在鼓里呢。”
“他是谁?”
本尼努力回想着。
“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下递进来的表格。好像是个叫特·戈尔的人。”
“电话号码?”
“没填。”
“地址?”
“我没记住。”
“地址会登记在哪里?”
“数据库里。卖主记录或存储清单里。”
“你能访问吗?你有个人密码吗?”
“没有。”
“谁可以?”
“资深职员吧,我想。”
“莫特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