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瑶光仙山四

虞阙掌教和诸位长老的话，好像都单是对着离迹和婵娟讲的。拜师收徒的仪式，也好像都是专为他们二人设的。

我们只是跟着磕了几个头，每人领了一颗洗髓丹，便被打发回了良玉峰下。良玉苑是专门接收新进弟子的地方。

峰下谷中有着一汪清池，名叫洗尘涧。

长老令我们吃下洗髓丹，随后跳入涧中，洗去一身污秽，便也算是洗去了与凡尘俗世的联系，从便是仙门中人。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洗髓丹，这是一枚蚕豆大小的，乳白色丹药。我已经听长沟和流月说过拜师的流程，和关于洗髓丹的信息。

洗髓丹吃下之后，会将浑身的杂质和淤积在体内的毒素，等所有污浊的东西全部排出来，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新生了一般。

洗髓丹价值极高，不出意外，每个弟子只有入门这一天，会得到一颗。

我看着手中的这颗洗髓丹，激动的浑身颤抖，手甚至差点拿捏不住。

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新生，多么渴望摆脱掉那些令我绝望的前尘往事。

我的肮脏，我的罪，我的污浊，难道就在今天会被洗净吗？

我良心上的斑斑劣迹，我对养父母那烈火灼心般的愧疚，我那刻到骨子里的自卑，和与我三魂七魄水乳交融的绝望，都会随着这一颗丹药而烟消云散。

我会做个像长沟、流月一般，无忧无虑的少年。我也会学会御剑，也会手掐印法，施放出法术。

我甚至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追去我心爱的女孩子。

婵娟！

婵娟！

我想起她那副绝美的容貌，和她细柔的嗓音，心中不禁热切无比。

我能像任何一个陷入情字沼里的少年一样，大胆表现对你的欢喜吗？

我张嘴吞下洗髓丹。

丹药入口即化，我觉得我的体内仿佛有什么在沸腾着，是那种温凉的沸腾。

紧接着，我感觉我的身体像是沸腾的羊肉汤，体内滚滚的污浊之物，像滚出的脏泡沫，通过毛孔往外排出。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感觉。

终于一刻钟之后，我感觉到体内再没有这种感觉，洗髓丹的剩余药力，排出去的好像也都是干净的气体。

我才睁开眼睛，打量我自己。

我闻到我身上有着难以名状的怪味儿，这种味道像是夏天被汗湿透的衣服，捂在柜子里一个月的时间的那种味道。

我的身上像糊了一层黑色的污泥，我知道这些都是从我体内排出的脏东西。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口气似乎能吸很久，又能呼很久，脚步也变得极轻快，走路时不由自主有着想要跳起来的冲动。

我获得了新生？！

我顿时开心的想要跳起来。

长老催促我们尽快入山涧中，洗净身上的秽物。

我连忙跟随着其他弟子一起，下到山涧里，享受着瀑布的冲洗。

身上的脏污秽物，和身体毫不粘连，大片脱落，随着水流往下游流去。

其他和我一起的新弟子，和我身上的情况差不了太多。

我甚至看到一个胖胖的新弟子，在吃过洗髓丹后，浑身立刻瘦了许多，清清爽爽的，有了几分美男子的形象。

瘦的人更是立时变得仙风道骨。

我的视线里，他们虽都是男儿，一身肌肤还是能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从他们的样子里，我得到了反馈，我一定也和他们一样，获得了新生。

我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一个想法，就是冲到离迹和婵娟面前，让他们看我现在的样子，告诉他们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不再自卑，我也不再有疯病，那绝望的浪潮和痛苦的沼泽，深深的自责和负罪感，都已经消失殆尽。

我这样想着，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天旋地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嘲讽声音：

“什么？你获得了新生？哈哈哈哈……”

“你所谓的新生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你像个寄生虫，像一只见缝插针的苍蝇，别以为跟着别人混入修真界，吃了洗髓丹，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和前尘往事斩断联系！”

“想想你的养父母，你个不孝子！想想你被割离，被唾弃的经历。你身上永远担负着滔天罪恶，你以为你能洗清一切？你妄想！”

……

于是，我的颠病又犯了。

我在那一股巨大的绝望中失去意识，站立不稳，被水流冲着，往下游冲去。

和那些众人身上洗掉的污秽之物混在一起，时浮时沉，像是永远也上不了岸，也永远淹不死。

我再醒来的的时候，又出现在那个熟悉的小木屋里。

是洗尘涧的长老将我救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