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小姐姐，求求你
其实刚刚嫁入东宫的时候，那日子虽说不算事事顺心，但也绝没有现在这样难熬。
大婚第二天，她便没能睡个好觉。因为依礼需要给父皇、母后请安，还需给东宫正妃娘娘请安。早上她是被司马煜吻醒的，司马煜知道她懒散惯了，有些心疼，喊醒她之后又将她揉了几揉，见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腰，又十分手欠地伸手过去挠了挠，将清歌痒得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别闹！”清歌滚了几滚，才边笑边一把捉住他捣乱的手。
他反手将她白嫩的小手握在手心，又伸长了手指从她的指缝中穿过，十指相扣，如星眼眸中尽是深情。这下倒把清歌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司马煜见她垂眸不语，这才微微一笑松开了手，唤兰儿进来侍候更衣。
刚刚新婚，今日还需要穿红色的衣裳。司马煜着了一身深红色锦袍，腰间坠了一块血玉，束发取了一条暗红色祥云样式的，正中镶嵌了一块蓝松石，衬的他的发色愈发乌黑了几分。清歌着了件水红色襦裙，皓腕间挽着细纱披帛，兰儿正取了荔枝金簪想给她插上，她摇摇头，选了司马煜送的玉兰花步摇。再站起身时，贵气少了三分，却多了几分灵动，与她清清淡淡的面容相配十分相得益彰。
“请父皇、母后喝茶。”清歌跪在地上奉茶，她本就不是个惧怕公婆的人，对皇上、皇后也算十分熟悉，便没装出个低眉顺目的样子，只管抬头递茶，视线不偏不倚与皇后的眼光打了个照面。
纳兰容冷哼一声，丝毫没有伸手接茶的意思：“头抬这么高是想做什么？”
皇上对这个儿媳本就不太顺眼，一开始都没打算允。虽说之前苏小小算是个头脑聪明的花瓶，他对她印象还不错，但说起来毕竟是流落在外做过伶人的，晏家又是武将世家，毕竟不如文人家的女子温婉风雅，实在不是良配。但这个大儿子，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请求过一样事，又刚刚立下赫赫战功，与晏家联姻对稳固军权也有些益处，何况是侧妃算是无伤大雅，盘桓再三这才应了。
如今见皇后刁难，语气不甚好听，便也隔岸观火，不阻拦也不伸手接茶。皇后见皇上算是默许了她，于是眯了眯眼睛又道：“换了名字，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这宫里面的规矩多……”
“母后，这茶您若是不喝，让福临拿去倒了，再换壶热的来，您看如何？”司马煜一把接过清歌手中的茶盏打断纳兰容的话，递到在一旁侍候的福临公公面前。福临正有些瞌睡，突然听点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见皇上不开口，皇后脸上下不来，太子殿下又黑着脸，他实在无法，只得尴尬陪笑接了茶盏过来，哈着腰道：“是奴才的错，没听出皇后娘娘的意思，天凉了，茶也凉的快，奴才立刻去换热茶来。”
清歌略带感激地看着司马煜，司马煜低头轻声问道：“手酸了吧？”
虽然声音极轻，但毕竟离得近，屋子里的人还是都听到了。清歌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事，不酸。”
皇上、皇后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从这厢辞了出来，清歌这才发觉，最难的事情不是拜见公婆，而是要去给东宫正妃丘蓁蓁请安。而且这种请安，司马煜是不能同去的。司马煜握了握她的手，嘱咐兰儿好生照顾着，但凡有受了委屈的一一记下，回来禀明，这才让二人走了。
主仆二人到了祈兰殿，早有宫人候着。一个看模样很是机灵的小宫女远远见着了，就迎了过来，笑道：“是晏娘娘吧？我家娘娘等候多时了。”
“刚从父皇、母后那回来，让太子妃娘娘久等了。”清歌连忙道，心下倒有些纳罕，这丘蓁蓁是唱得哪出？本来都打算过来热脸贴冷屁股了，没想到看着倒是个好相处的。
“应该的。娘娘叫我寒香就好。”说着寒香将帘子一打，将二人让了进去，又高声道：“娘娘，清音殿的来了。”
寒香一路将二人引进偏殿，偏殿是个类似书房的所在，摆设很是古朴清雅。墙上挂的字画，也都是丘蓁蓁亲手所作，墙角摆着一架桐木古琴，案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偶尔丘蓁蓁会在此描摹作画，读些文章，也会在此会客。此时丘蓁蓁穿了一身鹅黄色宫袍，飞星逐月髻上戴着牡丹凤凰纹金簪，一只羊脂玉镯子套在她细细的腕上，一对儿柳叶眉是细细画过的，唇色选了与鹅黄色宫袍相配的偏暖色口脂，煞是好看。这番郑重其事倒把清歌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左右两侧的下手位还坐了两位女子。
一位着了杏花色的平罗裙，颈间系了一块翠玉，平添了几分文弱气，梳了一个云髻，斜斜簪着一枝累珠银凤簪，着了一双藕粉色云头鞋，从裙边下微微露出半个鞋面来，脸盘儿是个标标准准的瓜子脸，明眸流眄，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越发显得动人。神情总是带着淡淡的倨傲，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婉约，清歌想了想，这大概是司马煜与她提及过的侧妃——翰林院编修沈源之女沈惜。
另一位则平淡得多，规规矩矩梳了个花髻，插了一根绿雪含芳簪，耳上坠着一对儿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都是不甚名贵的装饰。着了一身云雁细锦衣，身上染着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苏合混上玫瑰瓣的味道，清雅得体，既不冲撞又十分怡人，在红木小椅上得体地端坐着，全然不似沈惜的略带慵懒的坐姿。一对儿美目笑意盈盈，这张标致的脸上愈发柔和起来，显得很是端庄。这身做派，经常让人忘记她的娘家楼氏是楚地富甲一方的商贾。清歌猜这便是含冬说过为人很是和善的侧妃楼明月。
清歌这样打量了一番，见这阵仗还未开口。丘蓁蓁先站了起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来了。”
清歌福了福身，正要请安，被丘蓁蓁一把扶起：“礼制而已，过个场便是了，妹妹不要当真。今日来，也是想着让你见一见其他姐妹，在这东宫之中也好相处。”
清歌点点头，沈惜和楼明月二人也早已站起，走到清歌面前，点头行礼。
“这位是楼氏，年岁最长，叫她楼姐姐便是了。”丘蓁蓁介绍道。
丘蓁蓁又转向沈惜，笑道：“这位是沈氏，书香门第，翰林院编修沈源的嫡女，殿下很仰仗沈大人的文才呢。”
这番话说的沈惜极为受用，清歌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倨傲了，心里不以为然。同样是介绍，楼氏可谓是一语带过，而对沈氏是捧了又捧，这样偏心也不知楼明月介意不介意。清歌偷偷看向楼明月，只见楼明月对自己极为温和地笑笑，不见一丝一毫的怨气。清歌心下油然生出了几分钦佩，于是便故意同她说话，问道：“楼姐姐身上熏的什么香呀？这样好闻！”
楼氏牵直了自己的袖边，低头嗅了嗅，笑道：“见笑了。不过是晨时熏了些苏合玫瑰，今日有些闷热，添些香气颇觉心旷神怡。”
“楼姐姐的调香手艺很是精妙，楚地似乎对此道颇为精通，她的婢女霜儿也精于此道。殿下衣裳常熏的香都是霜儿亲自打理，换了别人殿下都不满意呢！晏妹妹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讨教。”丘蓁蓁也用帕子掩嘴轻笑着附和，继而转身又对楼明月道：“擅自替你做主收了徒，不要恼我。”
“哪里的话。”
“殿下常年只熏一种香料，实在也算不上什么技艺吧。”沈氏嗤笑出声，“倒是正妃娘娘的琴棋书画才真正是四绝，我待字闺中时便听过娘娘的名声，心中还很是不以为然，但百闻不如一见，有一日当面听了娘娘的琴音才知什么是天籁！”
她故意将“正妃”二字咬得重些，故意要清歌不好看，丘蓁蓁但笑不语，露出几分谦逊的神色来。兰儿都听得一肚子火，清歌却淡淡一笑道：“娘娘在宫里是殿下的面子，为殿下开枝散叶，管理东宫，与我这种做伶人的自是不同，沈姐姐切莫总夸耀这些，给太子妃娘娘招惹麻烦，旁人听了还以为娘娘时常无事给你表演才艺呢！”
这番话说得兰儿窃笑不已，楼明月也笑意更深了，丘蓁蓁剜了沈惜一眼，气她多话，沈惜更是气得脸都白了，她哪里会想到刚进到宫里的粗鄙女人竟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哎呀，楼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沈姐姐脸都白了！”清歌装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非要将沈惜的羞恼当众处刑。
楼明月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答道：“无事，沈氏身体不大康健，这阵子一直在吃药，恐怕出来的久了，需要回去休息。对吗，沈妹妹？”
沈惜冷哼一声，朝丘蓁蓁拜了拜：，咬牙道：“确实有些不适，请娘娘容我回宫休息。”
“去吧。”丘蓁蓁挥了挥手，“寒香，送一下。”
“是。”
“我今日也叨扰得久了，既然见过了各位姐姐，以后有事自然常来打扰，希望姐姐们不要嫌烦。”清歌也福身拜了拜。
楼氏赶忙将她扶起，手上紧了紧，脸上却似漫不经心般地道：“妹妹荣宠正盛，哪用得着我？殿下自然都会考虑到的。”
清歌心下明白，楼明月替她提一嘴殿下，是为了让丘氏心中有所忌惮，不敢伺机报复。毕竟刚刚说那些话，实在是招人记恨。
果然，丘蓁蓁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这句话正中她的痛处，她嘴唇动了动，疲倦道：“今日起早了，再去歇一歇。”
寒香连忙过来扶住，笑道：“两位娘娘，请自便。”
楼明月与清歌一同出了祈兰殿，正要分别，突然发觉两人的披帛缠在一处，兰儿连忙凑上去整理，可二人已噗嗤一声齐齐笑了起来，惹得兰儿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只喊笑得疼。
楼氏挽着清歌的胳膊，边笑边点着她的鼻尖道：“妹妹真厉害，这些年还没见有人让沈氏吃过亏。”
“像她那般骄纵，太子妃娘娘还能与她交好，也是奇事。”清歌撇撇嘴，“反正我是看不惯。”
“她二人出身相近，我不过商贾人家，入不了他们的眼。这东宫之中也就我们三人，他俩更亲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清歌点点头，想来也是塑料情谊，被自己今天一挑拨恐怕又要差上三分。
“妹妹快回去吧。等一会殿下见不着你，还以为我们怎么难为你了呢。”楼氏打趣她道。
清歌笑着也行了礼：“姐姐慢走。”
二人辞了楼明月，往清音宫走去。兰儿笑道：“这位娘娘当真是好相处的，与我们一样，都是从民间上来的，看来可以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