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惨然述往昔
章佳这人实在是太狠毒，利用姨夫不忍心杀她的心理，竟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还要至龙九五于死地而后快，这该是多么大的仇恨，才会让她这么做？龙九五脸色蜡白，他坐在地上，伤心的大哭起来，外甥女临死之前的这个做法，实在是伤了他的心。
张欣蕊走过去，用手在义兄的后背轻轻摩挲着，似乎在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老人，“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们讲一讲”？
刘文柏已经用急救包给龙九五将胳膊包扎了起来，王鹏举也打开了保险柜，里面除去厚厚的账本以外，还有一个金色的步摇，看到这个步摇，龙九五一脸凝重，他知道为什么外甥女这么痛恨自己了。
“唉，孽障啊”，他讲起了这段经历，似乎是在给大家伙讲，实际也是在讲给章佳听，这段历史，作为侄子龙鸿彪是了解的，他不时的点头表示赞许和默认。
第一节
那时候，章佳还很小，也许她并没有记的很深刻，她并不是重庆人，是从宜昌来渝寻亲的，领着她的是她的妈妈，因为肚里无食，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母子二人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看来已经走了不少的时日，一脸的疲惫。
严重的营养不良，使她们走起路来东倒西歪，那套在脚下的鞋子，也已经不能称之为鞋子，只是一个布套而已，因为前面已经露出了脚指头，后面则露出了脚后跟。
当时正是重庆最冷的时候，大雪漫天，她带着孩子出来寻找丈夫，她的丈夫是个纤夫，从宜昌出发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
家里遭了旱灾，公公和婆婆年老体衰，抵挡不住病痛和饥饿的双重折磨，相继而亡。家里徒空四壁，什么也没有，在家乡就是个死。
看着年幼的孩子，百般无奈的她，踏上了寻亲的漫漫长途。沿途都是靠着乞讨过活，饥一顿饱一顿，乞讨要来的一点吃食，大部分都给了孩子，说不尽的苦楚，道不尽的心酸，风霜雪雨，这个妇人受尽了人间的悲惨折磨，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这漫长的坎坷路。
就快走到嘉陵江边的时候，没想到饥寒交迫，她昏倒在地上。孩子“哇哇”的哭声，惊动了江边的纤夫们，好心的人们，给她喂了一点水，她清醒过来，当说出自己丈夫的名字，这些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丈夫已经跌落江中而死。大雪漫天，母女俩无处可去，听说了他们的悲惨遭遇，龙九五恰巧来此分舵，探望手下的兄弟，看到这对母女，便询问起她们的情况，纤夫们齐刷刷跪倒一片，“她丈夫已死，您发发善心收留她们吧？看着大雪漫天，她们在江边必然也是饿死，不管怎样，她死去的丈夫也是个袍哥啊”，听了这话，龙九五无法拒绝，毕竟自己是袍哥会的一舵之主。此时不出头，水热能出头？知道她们千里寻亲不得，目前已入绝境，手下的兄弟们抬头看着总舵主，那眼睛里充满了期许和希望。
出于好心，也是出于无奈，龙九五作为舵主，理应帮助手下弟兄。他此时正值壮年，自己有家有室，但老婆却常年有病，卧于病榻，到正需要一个人伺候，所以，他慈悲心肠，收留了她们。
将他们带回了总舵后，吩咐下人给她们拿来一些旧衣服，赶紧弄些热乎的汤汁，让她们果腹，没想到换上了能够遮体的衣服，在吃了几天饱饭之后，这女人竟慢慢的变的水汪汪，原来她竟是一个美人坯子。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孩子也是清秀可爱，龙九五正好也没有孩子，自然将章佳视为己出，也是百般喜欢，百般疼爱。
”我夫人有病，你就用心伺候着，需要什么吩咐下人一声即可，他看看章佳，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这孩子你也不必担心，从今天起，去学校上学，学些本事，将来也能够给你养老送终”，
“舵爷，谢谢您想的周到”，
“没事，好好伺候夫人吧”，
女人感激万分，自是拿出全身的本事，穷人吗，只要身体好，有的是力气，她精心伺候，很是尽力，人又本分，每天都在楼中，不离夫人左右。自此开始踏踏实实的在龙家伺候夫人，每天喂饭喂药，耐心伺候，夫人好像也有了一些起色，姐两个每天没事聊聊天，讲一讲沿途来渝的见闻，和风土人情，夫人很是高兴，就像有了知心的闺蜜一样，俩人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很是快乐。章佳则就近进入小学校学习。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很是惬意，龙九五自是十分高兴。
有一次去上海，龙九五就买了两只步摇，一根送给自己老婆，一根便送给了章佳的妈妈，也是鼓励的意思，没想到，这女人便有了非分之想。
自此更加卖力气，在她精心的照顾下，虽说夫人有了很大的起色，自然每天也是山珍海味、参茸阿胶，营养也是十分丰富，但由于夫人已经病入膏肓，再好的吃食，也可说是徒劳无功，就是不见强健起来，只不过是延缓时日罢了。
而龙九五却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夫人，无论花多少钱都舍得。终于有一天，瓜熟蒂落，终因先天不足、病体衰弱，最终还是死了。
龙九五钟爱着自己的夫人，没想到老婆还是死了，绝望中，他便把一腔怒火，迁怒到这个女人身上，把她打入另册，整天没个好脸。
章佳一直在读小学，从小学到中学，上到大学，并在那里加入了中统组织。看到妈妈不高兴，在龙家的冷遇，心里很是不高兴，但大人的事情自己不懂，也没办法深入，妈妈却甘心情愿不要名分，在龙府精心的照顾着龙九五。
每当自己辛苦或感觉孤寂的时候，她便拿出来那只金色的步摇，有了它，女人便有了遐想，以为总有一天龙九五会娶自己，他如果对自己没有意思，干嘛送一个女人头上的首饰？她在这种期许中，过着一天天平淡而又孤单的日子。
但龙九五却把自己的老婆深埋在心中，他决定终身不娶。可这就害苦了那个痴心的女人。慢慢的，爱在不知何时，却逐渐演变成了恨——作为男人第一不能许愿，第二不能轻易送给女人心仪的礼物，否则别人必然会有分外之想，爱不变成恨才怪——在误解、误会中，龙九五毁了人家一生。
第二节
章佳一直在学校里读书，只是偶尔会回到龙府和母亲团聚，表面看上去一切很好，母亲在那里也很有地位，但她不快乐，作为女儿还是能看出，但她不知道为了什么。龙九五非常喜欢自己，视如己出，双方并以姨夫、外甥女相称。
自己身份的尴尬，让章佳的母亲心怀怨恨，不久因郁闷死去，临死之际，她把这只步摇送给了女儿，并讲述了这个故事，但怨恨的她，说出来的版本则完全不同，甚至有始乱终弃的味道，“她把这恨传给了女儿”，
章佳似乎恍然大悟，她痛恨那个没有感情的人，也痛恨让自己失去了母亲的人，但她却不知道，那本来就是母亲的一厢情愿，人家龙九五压根就没有这种纳妾的想法，但章佳不这样想，她认为母亲年纪轻轻早亡，就是因为这个无情的男人，因此，恨一直在她心中。
后来接到了刺杀龙九五的任务，她自然要百般完成，她要杀了这个人为母亲报仇，所以，直到今晚，她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我是袍哥会总舵主，我是不能娶下属的妻子，那是霸占二嫂的行为，不管我多喜欢你的妈妈，我也不可能娶她，你明白吗”？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他们都在思索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毒害，竟会让她这么做。这就是特训班训练的，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经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龙九五有一大段时间没有见到过章佳，那正是章佳接受训练的时候，看来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章佳炼成了这身功夫，平常又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成品库，有这么好的功夫，竟然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龙九五不吃亏才怪。
此时张欣蕊已经给龙鸿彪服食了解药，他醒过来，向章佳解释了，叔叔当时为什么不能娶她妈妈的原因，因为袍哥会有一条很重要的规矩，俗名叫”穿红鞋”，
”这你也是知道的，所有袍哥必须遵守的不能占二嫂的规矩”，
“我知道，就是指与会中兄弟的老婆通奸，这是大罪，要杀无赦”。
”对呀，你父亲是袍哥，会里又有这条规矩，叔叔是总舵主，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即便他再喜欢你的妈妈，他也不能应允，所以一直在府里养着她，根本就没有始乱终弃这回事”！
不单单是会里的袍哥知道，就是外面没有入会的人，一般也都有所听闻，在袍哥会如果发现有欺占二嫂的行为，便会以最高的刑罚处置，最有名的的就是放河灯。这是处治奸夫**的典型方法，连当地官府都无法干涉，犯罪的人，被用门板合钉起俩人的四肢，或者干脆将奸夫杀死，然后，割下其头颅，放在钉在门板上**的两腿处，再用一块木板写明罪恶，不准任何人施救，违者杀无赦。
然后，放置河中，顺着江水漂流，任凭风吹日晒鸟啄雨淋，自生自灭，这种刑罚即残忍又不人道，但会众却都是大力支持，几百年来没人敢破坏这条规矩，何况龙九五这一个舵主？
因此对于章佳的妈妈，只能在府中养着，绝不能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龙九五也很喜欢她的漂亮、善良、勤快，但也没办法娶她。
后来夫人去世了，便慢慢的疏远她，别人看到也只是以为是下人，就这样一直养着，她以为老爷不喜欢他了，最后郁闷而死，可这一切和龙九五有什么关系？
至此，章佳才完全明白了，”如果他不喜欢妈妈，怎么会买步摇送给她？又怎么会一直在府里养着她”？可出于人道和袍哥会的规矩又不能这样做。
”规矩摆在那里，谁能破坏？想想叔叔对你如何，他自己没有孩子，把你当成了亲生的，从上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这养育之恩你难道都忘记了吗？如果不是叔叔救了你们娘俩，你们早就因冻饿而实在嘉陵江边了呀”！
章佳这才明白，没想到母亲临死时的一句话，使自己怀恨到今天，“您把步摇递给我”，看着翻着账本的王鹏举，她祈求着。
接过步摇，章佳对他说：“账本看不懂吧？您解决了炸弹，我感谢你，这些账本是用袍哥的切口记录的，我负责的是国统区，邱略负责的是沦陷区，从这里可以找到所有的名单”，说完话，她却用力的将步摇插入胸前。
“不要”，龙九五大喊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你怎么这么傻呀”？龙九五不禁痛哭起来，章佳拉着他的手，也流下下了眼泪，“姨夫，一切都迟了，是我和妈妈对不起您，我害了您这么多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这条命来换了”，说完，闭上了眼睛，
“章佳呀，你这傻孩子呀”？龙九五嚎啕大哭。
第三节
章佳死了，他们也拿到了成品库最核心的机密，夜探歌乐山的任务已经完成，
“撤吧”，大家收拾行装，准备出发。龙九五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奋与愤怒，他精神十分萎靡，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已经死了，看来此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义兄，这不是您的错，她进入了那个组织，早晚也是个死”。张欣蕊安慰着他，
“叔叔，你不用自责，你又没做错什么”？龙鸿彪也安慰着他，
“话虽如此，究竟她妈妈也是因我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