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风灌满楼（七）

第144章风灌满楼（七）

“白头发可不能拔。”晴梗慌乱地笑道，随手将原本梳齐的头发拨乱了。穿过凌乱的乌发，是一片银丝，泛着薄凉的光。晴梗深吸一口气，再次梳起来，“以前的时候我听说，若是将白发拔了，那白发就会像是瘟疫一样，肆虐而起，所以是万万不能拔。”

“我在凡间的时候也听说过。”神仙容颜虽不会老，但陨灭是在所难免的。或许是因谈及生命很是感伤，阿津叹了口气，“我生来无父无母，只在这几世轮回之中尝到了一点亲情的味道。”她转过身来握住晴梗的手，“我很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很感谢你们每一个人的到来，也很感谢生命。”一路走来阿津遇见过许多人，也非常幸运，其中不乏晴梗这样的善人，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无端生出些温情，又无端成了朋友，最后都成了家人。晴梗抿着唇点了点头，没答话。“好啦，我现在是不是非常美？哈哈。”话锋一转，阿津笑侃道。

“非常美。”晴梗替她拂去肩上的几绺头发。“待苏恒来了，你和他好好聊聊吧。总是将别人拒之门外，是没办法好好地去欣赏这个世界的。”

阿津低下目光来，唇角亦垂了下来，似有些无奈，她答：“会的。”可她的答话没什么生机，更像是不经意的敷衍。

每一次未见苏恒时，阿津都会在脑海中幻想拉着他，离开神族、魔族，找个世外桃源躲起来的画面，放在凡间这就叫私奔，但每一次见到苏恒时，阿津就说不出口了。别说她没有资本任性，就算是有，那也没有权利将这份任性放在苏恒的头上。

“山君，山君，魔族将军来了！”小侍女进来禀告。

晴梗放下手中的木梳，推了阿津一下，“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院中接连几株的桃花在一个时辰的功夫里，尽数绽开，桃夭遍天，花瓣如雨下，层层往下落，铺展开来，仿佛织女的布锦顺着风飘来此。桃夭之前，一抹倩影匆忙跑过，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院门口。她看着停在那里的苏恒，往后退了一步，打理好翻转的衣角，躬一躬身，行了个礼：“之前多谢你帮忙。横川都告诉我了，是你通知他去的。”一朵不安分的花瓣卡在发髻之中，经得这般颠簸也没掉下。因是跑来，阿津面上泛起潮色，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

苏恒看着她，眸子里有光闪过，却只是慢慢隐于深邃之中。“嗯。”他应声道。

“我们之前还没好好吃一顿饭为你践行，今日你……留下用膳……可好？”阿津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眼里满载期望。

仍旧是面无表情，对视如对峙一般，最终，是苏恒先开口，“好。”

有客来，作为主人的晴梗却是忙不迭离开，同苏恒打了招呼，拽着后来的嘉未就往外走。一边往外走，晴梗一边向阿津交代：“我们有些事要聊。阿津，你要替我好好招待泽芜神君。”

嘉未不明所以，还在嚷嚷：“我这才刚来，你要带我去哪啊？”

瞧嘉未那傻样，阿津不由得“嗤嗤”笑了好一会，一抬头，对上苏恒波澜不惊的目光，一惊，探着头问：“上次你同晴梗去制服那条黑龙，有没有受伤啊？你从我那路过时，我也没来得及问你。”

“没有。”喝了阿津替他斟的茶，苏恒态度和善了一些，只是依然是冷冰冰的。

再没什么可说，阿津暗想，他怎么也不问她那白颜的事？四下安静，阿津捧着杯盏，缩着肩膀，吹了吹漂浮其上的茶叶，依旧无话，阿津又吹了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卯足劲找话说，可几次要开口，又几次都颓唐下来。

“茶凉了。”苏恒轻笑道。

阿津抬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笑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啊。但一见苏恒舒展笑颜，阿津便也咧开嘴，弯起眉眼。

傍水长亭，荷花似的檐上垂了细长的穗。往远了看，碧波荡漾，鱼群嬉戏，追逐浮萍。又是一阵微风，花瓣连着花瓣款款飘来。亭中二人隔了一张圆桌的距离，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定在这一方美景之中，也成了一方美景。

临近中午，阿津自告奋勇要给苏恒做饭，苏恒稍抬起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进厨房之前，阿津是让苏恒去客房休息一会，苏恒说他闲来也无事，要帮阿津，给她打下手。

都说了要给别人做饭，怎么还能让别人打下手呢？阿津立刻拒绝，但见苏恒脸色一黑，婉转道：“不然，你就站在门口指导我吧？”

“好。”苏恒应下。

之前在云山书院时，阿津做饭都是用法术，算不得真正的动手，但这次她想亲手给苏恒做一餐践行饭。撸起袖子，阿津一副要去与人大干一场的架势。态度很好，但技术略差，光是点火就点了半天。“怎么不着啊？”阿津恨不得把头塞进灶膛里。苏恒半倚在门框上，食指轻抬，那边灶膛里猛地窜出火苗来。“哎，说着就着了！”阿津喜笑颜开，转过来看苏恒，苏恒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津决定为苏恒做一道红烧鱼。所有的东西都是让侍女现准备的，小侍女和她们关系亲密，也对阿津和苏恒的事有所耳闻，为了让阿津更好地表现一场，提前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打理好，走之前还对她说了好几声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