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旧友归来(六)
第115章旧友归来(六)
那一夜之后，阿津同顾卿安愈加亲密起来，凡吃饭必同桌，偶尔踏青，阿津也是光明正大地挽着顾卿安的胳膊有说有笑。饶是再眼瞎的人，也瞧出了其中猫腻，偏偏那个童明贤不知在执着什么，总是一个劲地替他俩向广大同门解释，说他们单纯因是一起长大，才单纯地格外交好。同门们摸着下巴暗自咂摸：这不是青梅竹马吗？
于是，为了向大家力证阿津和顾卿安确实只是朋友关系，凡有他俩的地方，必有童明贤：阿津为顾卿安夹菜，童明贤坐在旁边咬包子；阿津笑趴在顾卿安胳膊上，童明贤蹲在旁边啃大饼；阿津同顾卿安耳语，童明贤站在旁边伸着耳朵嚼着桂花糕。同门们不由得摇着头感慨，这个童明贤对阿津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你不是说你是山精吗？”轮到童明贤当值，二人一碰面，他就忍不住问道。
阿津手指轻轻握上又张开，桌上的物件便像是活了一般，刀无人操作便切起蔬菜，柴火无人碰触便自己跳进灶膛中。毫不避讳地施完法术，阿津拍拍手，同他说道：“我那日只是同你说笑，我其实南山的山君。”初见阿津施法时，张伯还十分讶异，为何她可以明目张胆地使用法术，还没人来抓她。她便得意地炫耀道：因为我上头有人啊。阿津上头的那个人，自然是嘉未。早在她得到部分法术时，便已向嘉未传递了消息。可那个傻子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应，很像是准备让阿津自生自灭。
“南山？那是哪里？”童明贤走过来，像是狗一般闻了闻阿津，又伸出指头来戳一戳她，验证她的身躯与凡人无异，便凑上来问：“你瞧着同我们也没什么差别嘛。还有，你怎么就成了张伯的妹妹？我们叫他张伯，难不成我们还要叫你……津姨？”听这称谓，阿津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多大呀？为何觉得看不出你的年龄来呢？”
问题太多，阿津只能一个一个回答。“南山在大昭之南，约莫往南万万里，那里是神域，当然非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知晓。我是神仙，可以化作人，也可以化作万物，形态俱随我心而变。至于我同张伯，那可就不能同你说了”
“那你的年龄呢？”见阿津止住，童明贤又急着问道。
阿津有些好笑地瞧着他，沉思起来，说实话她也不记得自己多大了，只是觉得自己活了好久好久，一世一世地活，生命也仿佛被割开了一般。“好像……可能……应该……大概……十六万岁吧。”阿津也不是很确定。
“什么！”童明贤大叫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阿津，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你说……你说你十六万岁？”
被她的表情逗乐，阿津一抬手将她的嘴合上，“差不多吧，也可能做一些，我不大记得了。那时候大昭还是茫茫一片海，并不是如今的模样。”
“你……你都十六万岁了，还喜欢同路兄……这得是干尸牛吃嫩草啊！”童明贤小声嘟囔了一句。
阿津佯装没听见，背过身来，操使菜都下了锅，立刻响起“嗞啦嗞啦”的声音，油烟窜了起来，很快填充满整个厨房。仙界亦是云雾缭绕，那是仙气，这却是生活气。“快来帮忙吧。你若是对我们的事情感兴趣，以后我可以都说给你听。”说话间，阿津已经做好几道菜，把它们挨个排好放在长木桌上。
童明贤愣了一愣，遂兴奋地问：“同路兄的事也都可以说给我听吗？”见阿津点头，他便马上燃起了干活的热情，冲上来又是端盘子，又是擦碗。瞧着童明贤忙碌的身影，阿津竟然生出些欣慰的情感来，仿佛在看一个纯真的孩子，即使知晓了他的心思，却还是愿意同他做朋友。
饭菜做好，全部装盘，阿津打眼一看，童明贤不知何时成了小花猫，脸上脏兮兮的。“别动。”阿津无奈地笑起来，然后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干净。“走吧。”
得了指令，童明贤立马欣喜地窜过去端菜，嘴里还活力满满地大喊一声：“开饭喽！”阿津正要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忽然厨房的门“啪”地自己关上了。听见动静，已经走出几米远的童明贤忙转过身冲回来来，害怕地扒拉着门，“怎么了？有妖怪吗？怎么了？”
阿津扬声：“你且去饭堂数三千……不，三百个数，然后再回来端菜。不要惊动任何人。”
“可是……这怎么了？”童明贤着急地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阿津笑道：“没事的。你快去吧。是我的朋友来了。”
日光透过窗户纸渗进来，砸在地上落成好几块不够明亮的光斑。在那样的光路中，尘土犹如灰色的浮萍在空气中悬浮不定。而远离门窗的角落，没有直接的光，饶是大中午，也存了一方阴影。在那片遗漏的黑暗中，一团黑影从地上螺旋上升，屋子不过八九尺，它行至高处，也就停了下来。然后，周围如烧完的纸一般，变成灰烬。那黑影自最外面一圈开始消失，中间的却是发出黯淡的紫光。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紫光再褪去，黑影幻化成一个着了紫衣的少女。她五官姣好，一颦一笑间恍如湖光潋滟，很是美好。明明不施粉黛，却犹如经过精心雕琢装饰。一眼望去，阿津脑中只剩下一个词：倾国倾城。少女歪着头看着阿津，眸子里死气沉沉，没有生机。
距阿津搬进竹屋，一晃已经三月有余，今天，她终于等到了。“我们上下楼住了那么久，也该算是朋友了。”她双手一撑，坐到木桌上，双腿荡来荡去，完全惬意模样。她问：“你就是先生的女儿？”
紫衣少女摇摇头，遂俯冲下来，挨着阿津坐下。只是她同阿津相互无法触碰，她的身体穿过阿津，两人肩头同肩头叠着。她答：“我是这书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