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姑苏有女（一）

第8章姑苏有女（一）

阿津身子虚，取了她的记忆之后，便像是切了她的魂魄一般，合上眼睡了去。晴雅将她放上大鹏鸟的后背，送别了她们，转身刚准备将存有阿津记忆的玉珠子放进井内的石洞上，突然从阴影中走出一人来，来人身穿黑色斗篷，辨不出男女。“你是谁？”晴雅冷声问道，极为警戒。

“把她的记忆给我。”那人说道。是个男声。

晴雅下意识将玉珠子收得紧了些，敌意地瞧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在这井中待了一万多年，来抢记忆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你是何时进来的？”

男子面容隐在黑暗中，散着一股叫人胆颤的气息。他没再废话，只一个闪身就夺走了晴雅手中的玉珠子。晴雅呆若木鸡，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那人便从她眼前消失了。

“哥哥，你是不是又出去偷喝酒了！”

“阿娘，你是不是最喜欢阿津？”

“苏恒……你要娶她吗？”

……

那些零碎的片段掺杂着嬉笑与哀伤，从玉珠子里钻了出来，映在一洞中石壁上，那黑衣男子半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瞧着，忽而一拂手，有刺眼的光从珠子里裂开，填满整间石室，许多人影在壁上雀跃，如皮影戏一般。

这是阿津的记忆。

“阿津，你连这篇文章都背不下来，你莫不是个傻子吧？”

“阿津，这题不是闭眼就能算出来的，你还在这摆弄手指干什么呢？”

“阿津，下了学，我带你去城外小青山上抓野鸡如何？”

“阿津……”

阿津打小便活在哥哥阿楠的聒噪之中，每天跟着哥哥大街小巷来回窜，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好在，只要他们一日不离开姑苏城，一日就可以如此混账下去。

姑苏位于南诏国国中，四面环山，常年安宁，只有难民来，没有逃灾去。姑苏的百姓在老城主的管理下，一直安居乐业，鲜少有人造次，是那种白日城民欢喜聚在街头话家常，夜间可以敞门睡觉的世外桃源，嗯，也可以说是乡野之地。

阿津一直是热爱着这种毫无出息的生活的。爹娘常说，人活在这世上，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就是幸福，倘若家人同样安康，合家团圆，那就是福上加福。

阿津向来对自己的小日子很满意，除了对那傻不拉唧，还总嫌弃自己的哥哥存有怨念，长到那么大，从未想过要离开姑苏城。直到，苏恒的出现。

老城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唤苏经云，幼时高烧烧坏了脑子，这些年，只长身体，不长心智，算是和阿津、阿楠这一辈的孩子一起玩到大的，随着孩子们渐成熟，就连阿楠那个傻子都不再愿意和经云搭伴玩了。只有阿津一直没有抛弃他，阿津唤苏经云弟弟，让苏经云称自己姐姐，也算是圆了自己那份想要成为姐姐，可以保护弟弟的英雄心里。实际上，苏经云比她大了两轮有余。

那一日，阿津照常在下了学之后从东街包了一包桂花糕来见弟弟。她习惯了从后门推门直接往苏家闯，当然，苏家人也早就默许阿津如此行为，他们像是一家人，彼此不存戒备。

“弟弟！”当阿津欢天喜地地冲进后院时，看到的不止苏经云，他身边还坐了个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比哥哥以及他那帮狐朋狗友好看多了。他在教苏经云写字。阿津的呼唤打断了他们，见阿津，苏经云开心地拍起手来，甩了那少年一身墨汁。“弟弟，你闯祸啦！”少年微蹙起眉头，似乎蕴着怒气，阿津忙跑过来，将桂花糕往桌上一放，就要过去帮男孩擦拭。那苏经云见桂花糕，立刻丢了笔，捧起桂花糕，躲到了旁边的桂花树下。

少年往后退了几步，没让阿津碰到他，冷着一张脸，问：“你是谁？”

阿津见他如此不好接触，讪讪地止住脚步，回话道：“我是阿津。是他的姐姐，你如果觉得不开心，可以把账算在我头上。”

“瞎说！你怎么会是他姐姐！”少年激动地嚷道，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