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红莲孽火生(3) - 木槿花西月锦绣 - 海飘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293章红莲孽火生(3)

难道说、难道说那时的非白其实不是想杀段月容,而是真的想,是想杀我?而段月容已经看到了,所以他是想来救我,可是我却误伤了他?

“你在那里瞪着我做什么?”

我惊在那里,无法动弹,只是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向我走来,眼前那绝世的笑容让我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激起无限的恐惧。

他停了下来,看似不解,歪头凝着我。

“非白,先帝派陈大娘送我们小五义进西京时,你那时可知我们几个的身世?”

非白皱了皱眉,“这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你问这个作甚?”

我哦了一声,又躺了下来,“我这几日老是嗜睡,也不知道锦绣他们怎么样了。”

“木槿,锦绣是你的妹子,不假,”非白冷冷道,“可是,我已经给过他们很多机会了,这回他们打死了瑶姬夫人,这是他们逼我的。”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非白的手恨恨地攥紧了,俊面狰狞起来。

我忽然心中一动,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鬼使神差道:“二哥是先帝同亲妹乱伦的私生子,是以先帝乐意他回到原家;而碧莹是明家女儿,他要利用她来打开地宫的银盒,好控制万一无法掌控的《无相真经》;大哥是平鲁将军的私生子,也许将来有一天能成为可造之才,用来牵制平鲁将军。那么我同锦绣呢?”

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因为我们的娘亲长着一双紫眼睛,被人说成是天女,而天女的孩子会成为命运之子?像先帝这样聪明的人怎么真会相信那区区民间传闻呢?

非白笑道:“求你了,我的祖奶奶,你能别乱想了吗?身体要紧。”他的凤目没有笑意。

我便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喜欢上我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回到你的身边,所以才会让你有机会害死了锦绣。”

他在那里仰天大笑了起来,然后猛然刹住了笑声,只是看着我微笑,可那笑容却是冷如冰、利如针,“你为何这样说呢?为何这样想呢?”

段月容的话语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滚。

好像一块烙铁,一块灼热的烙铁,烙上我的心。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声响,只剩下了他的话不停地翻滚。

“因为,”泪水滑落的同时,模糊了我的眼,我一字一句出声道,“因为,只因为那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啊。”

我的腹中开始有丝隐隐的痛意。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腹部。我终于明白了段月容那句话的意思,一切皆是仇恨所结的罪恶之果。

“你在我的药中一直下着使我嗜睡的药物吧。”流泪之时,我却同他一样笑了起来。

他还是站在那里瞪着我,可是那绝世俊颜开始扭曲。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我的泪如泉涌,浑身如置冰窟,“因为……我们才是明家真真正正的后人。”

我一直在想,原青舞的心是怎么样长的,明风卿怎么可以利用本已伤痕累累的亲生女儿来行凶?因为这世上唯一一种同爱一样具有强大的力量的,那便是恨。

她们一心想让仇恨的人痛悔一辈子,所以她们的心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们的良知变成了绝望的诡计。

可是有一个人比她的心更黑、更狠,他不单要仇人死,更要让他仇人的女儿爱上他,为他卖命,让她为了他亲手杀死仇家后人,然后看着她挣扎,生不如死。你说说这样的人的心……他、他是怎么长的?

我慢慢走向他,看着他绝尘的笑容敛去,脸色渐渐发青。

忽然想起少年时代的原非白对我说道:“若我是那小美人鱼,我爱那王子既深,何不一开始叫那女巫施法让那王子爱上她?何必变成人类,受尽苦难,反倒一事无成。还有我既是那海王的女儿,那海王必定手下能人异士甚多,亦可想办法逼那个施法的女巫再施个法术,将那美人鱼救回海中便是,何苦定要去杀那王子或是化作大海的泡沫呢?”

“你的父亲,还有明风卿,哦,对了,还有段月容,他也曾经对我说过,”我笼在金丝梅花袖里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酬情,其实那耳边已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周围的景物也看不真切,眼前唯有一人,仿佛在我心中放了一把熊熊烈火,“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我终于明白了。”

非白的脸阴在黑暗中,可是我却知道他那潋滟的凤目正凝望着我,却一言不发。

“非白,同我说说?”我长叹一声,心如同撕裂一般,“同我说说当年你看着锦绣受辱,看着为你去伺候先帝时的心情吧?”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已经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的眼前,当酬情刺向他胸膛的时候,我的意识也随之崩溃。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却没有摔疼。偷袭我的青媚半抱着我跪在我身边,可能是怕伤害到我腹中的胎儿,她紧张地看着原非白,看都不看我一眼,“属下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我看不到原非白,只见那半片白袍飘到我的面前,那下摆上凌厉的龙爪冷眼看着我,似在嘲笑着我的愚蠢,“朕乃真龙天子,有神明护体,自是无妨。刺客伤了皇后,还不快去追查下落?”

青媚终于转头愣愣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及读懂她眼中所想,只是看她快速回头,大声诺了,疾步而出。

他没有叫宫女,只是蹲了下来,歪头看着我,我却闭上了眼,当时的我连看着他都觉得肮脏,只听他淡淡的声音响起,“木槿,忘记了吗?你把段月容的宝甲给了我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我想我应该哭的,可是眼泪滑过我的鼻梁的时候,我却嘲讽地笑了。我怎么给忘记了,我把该死的天蚕甲都给他了。

瑜者非瑜,墨者非墨。

我想我还真他妈的好蠢,明煦日、明煦兰都曾经提醒过我,就连段月容也委婉地暗示我,这个原非白是一个恶魔,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美化成了天使。

我再次绝望地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黑暗中,飘来一片嫣红,胭脂梅花正舞得灿烂,我看到少年时代的碧莹正在溪边弹着琴,那声音略略有些变调,可是我还是听得出来,是一首《长相守》。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一曲终了,她抬头看到了我,温婉一笑。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难受地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淌,“对不起。”

她对我轻摇头,释然地笑了。

我靠在她消瘦的香肩,哽咽道:“我是一个傻瓜。”

她冰冷的手轻抚着我的脸庞,栗瞳温柔地看着我,又对我微笑了,“你是一个母亲。”

我的泪水更凶,她却已悠悠地到了溪水对岸,再转身时,已化作了我们最后见面时的模样,穿着那件碧色的襦裙。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亲热地扑到她身上,“阿娜、阿娜。”

她快乐地抱起小身影,亲了一口,对我扭头温然笑道:“好木槿,不要伤心,也不要回头,更不要听他胡说,我相信你可以改变那诅咒,还有命运。”

他是谁?什么诅咒?什么命运?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对我轻轻挥着手,笑道:“你的、我的,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你可以的。”

什么意思?可是,碧莹的笑容忽然凝住了,她抱着那个小身影盯着我身后看着,面容渐渐出现了一丝凝固的悲哀,慢慢地消失了踪影。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