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他的目光
“后来虽然我们自己穿上了各种皮货来阻挡寒风，但是军里的士兵却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当时我跟阿耀年纪都还小，阿耀跟他舅舅说，将军就应该爱兵如子，才能得到士兵的忠心。所以他就建议我和他带着人手去捕猎和找草原上的东陵人用东西交换皮货，回来制的作成衣物给士兵们御寒。”
秦霜颜的思绪逐渐沉浸到了过去的岁月里，随着他优美的声调，巩依依也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之中。
她仿佛看见两个半大的金尊玉贵的男孩，从京城来到边疆地带，看到了自己毕生未曾见过的情境。天苍苍野茫茫，无边无际的草原和贫瘠破落的小城形成鲜明的对比，少年们站在寒风中看着冷得哆嗦的祁康士兵们，做出了要为士兵们出点力的打算。
“我们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跟东陵人搭上关系的。阿耀的母家与东陵王庭从祖上有一些关联，如果不是那时候阿耀想要换皮子，他舅舅也不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从那以后阿耀跟东陵这边一直有着一些联络和合作。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想的就是顺利地换到皮子，再就是如何把皮子做得能用！”
说到这里，秦霜颜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巩依依伤痕累累的手指，巩依依连忙将小手背到身后，防止被某人嘲笑。
“放心，我没有笑你的意思。”秦霜颜唇角上翘地对巩依依道，“不怕告诉你，芙香城只是有军队驻守，但因为太靠前方，而且多年来总是被人夺取，所以这里除了士兵之外，连屯田的军户都是罕有。也就是说，大家都是一群不懂女红的男人。结果皮子拿回来了，如何穿到身上就成了问题。后来是阿耀的建议，让他舅母的几个丫头来教大家怎么将皮子缝上棉服的关键部位，还有制的作围脖手套之类。”
“咦……那就是说，你们也跟着学了？”巩依依惊讶极了，没想到凌天耀看起来这么威武的人，竟然也会拿女儿家缝补的针。光是想着那个场景，巩依依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秦霜颜想起自己当初跟凌天耀缝缝补补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道：“那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我们两个那时候尚不足十岁，要说上阵打仗也要再过两年，自然做些自己能够做的事。后来我们两人缝了也不知道多少围脖，不过也不是我们而已，让阿耀的舅舅挑了不少手灵巧的士兵一同赶制。”
“真是辛苦你们了，肯定没少被针扎。”巩依依还是想起凌天耀拿针就忍俊不禁。
秦霜颜微微沉思了一下，对巩依依道：“其实如今想起来，阿耀那时就展现出了他的过人之处。带兵驻边的将军何其多，但是即便是他自己的舅舅，遇到军备不足的情况，也是要跟朝中报告来调动军资储备。他却是着眼现实尽快处置，丝毫也不愿耽搁。”
当年凌天耀跟东陵人做的皮货生意，到现在秦霜颜还觉得可以津津乐道一番。那时候凌天耀名义上说是大皇子，实际上几乎可以说是个穷光蛋，除了手上的兵他什么都没有，而他的舅舅也没有办法在皇帝眼皮子下拿出太多钱财来支持凌天耀。
毕竟虽然不允许将军大臣和贵胄经营商业，其实家家户户怎么会少得了置办自家产业。但是就算是腰缠万贯，也别真的做在明面上，否则还是容易被皇帝盯上的。
凌天耀的舅舅手握重兵，自然在财权方面就要主动弱势一些。所以也是真的谈不上有钱，而凌天耀就干脆做了个没本钱的生意，以他舅舅的大兵作为保障，开芙香城为边境交易城市。
凌天耀以大皇子和自己舅舅的身份，允诺来年开春芙香城扩建之后，在城内开设交易场，交易场的屋子进行预先出售。东陵商人此时用毛皮来换还有折扣。
东陵人普遍性情爽直，而且冬季原本就不好做生意，正是囤积皮货的时候，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到不如拿来买在芙香城交易场的铺面。
如此，凌天耀竟是用还没修的屋子换来了给军队的冬衣裘皮。凌天耀也因此在边军中一举成名，拥有了仁义过人体恤下属的好名声。
巩依依听着秦霜颜说起往事，整个听得入了神，她知道凌天耀这个不受宠的大皇子能够自保，甚至在芙香城建起几乎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藩镇，正是因为他在军中素有威名。不过巩依依却没有听过这些细节，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所喜欢的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很聪明。
但是这种聪明，基本上相对正是因为他不堪回首的童年所带来的。十岁不到的年纪，就算是秦霜颜这个凤灵族下一任族长，来到边关那也是因为家里人故意要给他的试炼和安排，而对于同样年纪的凌天耀来说，寒风凌烈一片颓然的芙香城却是他唯一的去处。
秦霜颜不知巩依依想什么，于是唤了她一声，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让太子妃给你派针线上的人来，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不过当年我跟阿耀是一起做这些事的，虽然时隔多年，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认得出来我的手艺。”
“嗯……我改了主意了！”巩依依认真对秦霜颜道，眼中的光又亮了几分，“我还是自己给他做吧！”
“哦？不怕双手戳成筛子了？”秦霜颜打趣了一下，巩依依皱着眉头道，“怕啊！不过想想看你们那时候比我可小了不少，你们也没有害怕被刺吧！不经过这样一茬，怎么可能真学得会呢？将来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要用到——总而言之，我可不想输给凌天耀。既然本来就是我说了要做的，那我就好好做好了。”
“这样倒是也好……”秦霜颜目光微黯，她果然对阿耀一心一意，明明不擅长却要做点东西给他，而且还要自己亲自动手。可惜，他原本是真的想要帮她，不过眼下看来，她是不怎么需要他了。
“不过二哥你还是得帮忙，不说别的，我连怎么缝都不知道。虽然我没有做过这活儿，不过裘皮跟布匹做的方式应该有些不同吧！这还得你来教我。”巩依依笑容可掬地对秦霜颜撒娇道：“这样好了，说好我做一对，我一个阿耀一个。我看就二哥做一个，我跟着学做一个，我做的给阿耀，我自己就用二哥做的好不好？”
秦霜颜听巩依依这么说，心中顿时一喜，他自然是巴不得这样，想到巩依依用着他手制的皮围脖，秦霜颜心中就有了些微甜意。
秦霜颜也不啰嗦，让巩依依坐到自己身边，拿过几张皮子，用石墨在皮反面画出裁剪线，再用匕首小心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