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烂果林里的黑布丁
在太阳下山之前，夏佐和矮人埃伦终于在烂果林的旁边找到了雷蒙德。
和往常一样，雷蒙德披着一件黑斗篷，斗篷里是黑色的束腰上衣与黑色的靴子，一身红色皮甲的薇拉与他形影不离。
他们站在一片枯焦的树林旁，脚边是一堆烂泥，恶心黏稠，足有半人高。
薇拉踩着一块石头的边沿，刮擦着靴子上的黑色残留物，脸上满是反感和厌恶。可是雷蒙德看起来却很高兴，他拿着一根树枝，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在泥巴里搅拌、戳动。
“啊，该死的小雷！看在七神的份上！”矮人刚刚爬下那匹栗色牡马，就开始了骂骂咧咧，“我们找了你半天，原来你躲在这儿玩泥巴呢！”
雷蒙德挑起一大坨烂泥，眉飞色舞地向他展示：“火胡子，小书虫，你们错过好戏了！”
“喂，往哪儿伸呢！拿开拿开！别靠近我！”矮人急匆匆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吓得坐骑打了个响鼻，“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胡子，沾上那玩意儿！”
“你是我见过，最爱干净的矮人。”
“而你是我见过，最不卫生的人类！”矮人用双手全方位地保护着他的宝贝胡子，“你跑来这片烂果林干什么呢？我跟你说过了，地精树被烧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后来下了一场大雨，只怕一棵不剩，还有什么好看的！”
矮人先用一大段令人面红耳赤的通用语，把烧树的新人轮流骂了一遍，接着又用另一种夏佐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大段，从他愤怒的表情和夸张的姿势来看，内容可能涉及更激烈的辱骂。
夏佐对矮人粗话并不感兴趣，他看着那片树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焦黑一片，树木的枯手张牙舞爪，可怖又可怜。
“大人。”他转向雷蒙德，“剩下的树……还能结出果子吗？”
“当然。这片烂果林相当广阔，他们只烧掉了一部分……”
“他们烧的是结‘地精果’最多的部分！我他妈谢谢他们！”矮人愤怒地补充。
“火胡子，就算没有大火，我们的‘种子’也不多了。在地精发起的几次小型进攻里，我们斩获的‘种子’并不多……”
夏佐问：“那些树不能一直长下去吗？”
“‘地精树’第一次结果后，产量会逐渐减少。我猜测，地精的尸体既是‘种子’，又是‘肥料’。如果不埋入新的尸体，我们可能就再也吃不到‘地精荞麦片’和‘地精根芹汤’了。不过别担心，我……”
“别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矮人粗鲁地打断他，牙齿咬得吱吱响，“眼下的状况，我们要是想吃到果子，就得等发疯的地精再袭击我们一次？只有七神才知道，它们下次发疯是什么时候！索性我们上门挑衅好了！边境线就在旁边！”
夏佐扯了扯矮人的袖子，小声提醒：“我们不是来提‘蛋’的事情吗……”
“对呀！”矮人猛地一拍脑门，转眼没了火气，“嘿，小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
“我们发现了新的食材！”
雷蒙德和火胡子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你是小辈，你先说！”矮人翘起鼻子，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显然是想拿他们的发现当作压轴好戏。
雷蒙德没有拒绝，他继续用树枝挑动那团烂泥。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自问自答道，“黑布丁。”
“哈？”矮人挑起眉毛，“还‘黑布丁’呢！你怎么不说它是甜甜圈？小雷你没事吧！小屁孩儿都知道，那就是一坨烂泥！”
“不是‘甜点布丁’，是一种叫‘黑布丁’的软泥怪。”
“对！我看到过！”夏佐兴奋地背诵着书上的篇章，“软泥怪生长在潮湿的地方，喜欢在黑暗中繁衍。它们没有战术和自我保护的意识，会本能地吞噬温暖的东西、残留的杂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哦！那场火……”
雷蒙德投来赞许的眼神：“是的，大火过后，留下余温和一片狼藉，它们就是这样被吸引过来的。”
“哼，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要去感谢那帮放火的人？”矮人还是很生气，“小雷，你可别告诉我，以后要吃这坨烂泥！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不如饿死我算了！”
“这话可就说早了。火胡子，你知道这些软泥怪吃了什么吗？”
“还能有什么！黑炭，烂木头，杂草，没准还吃了你留下来的那些种植工具，还有……”矮人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还有……地精果？”
雷蒙德眨着那双狡黠又神秘的眼睛：“残余的果子被它们吞下，溶解，消化……”
“然后变成了这么一大坨……恶心的玩意？”
“没那么简单。刚刚我和狗妹杀了几只，然后发现每一只，似乎都有点……消化不良。”
他说着，从那具软泥怪的尸体里，一点点地扒出了一团胶状的东西。
那是一种半透明的胶质物，像个规整的方块，带着一点淡绿色，完全不像它的‘母亲’那样，无形粘稠、令人恶心。
“我们以前也杀死过软泥怪，但是从没发现‘它’。这个东西，应该是附近的软泥怪吞下地精果之后，在体内自行生成的。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每一具软泥怪尸体，都能翻出这种方块。”雷蒙德捡起胶质物，手指轻轻挤压，“手感很好，真的很像‘黑布丁’；表层有黏稠的感觉，像是糖浆。至于是否可以吃……还有待试验，但是我有种预感，我们可能很快，就能吃到真正的布丁了。”
“该死，你的预感一直很准！”矮人叹了口气，“看来，我和这个书呆子找到的‘食材’，没办法把你比下去了。”
雷蒙德的眼里闪出光芒。
“你们两居然能擦出火花？真是不可思议……”他递过来几根树枝，“也别闲着了，一边找黑布丁，一边说说吧。”
翻完最后一团烂泥，他们也说完了所有的发现。
四人在一大堆胶质物的旁边坐下。
雷蒙德托着下巴：“也就是说，你们觉得，可以利用斧嘴鸟抛弃‘坏蛋’的习性，设法得到这些蛋，替代鸡蛋……”
“大人？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一点麻烦……”
雷蒙德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地图，上面有安邦达亚与边境线另一边的要塞，还有附近的山脉、高地、湖泊和森林。
“我们东面的高地上，确实有片森林，面积很大，兽族叫它‘失落之羽’。如果小书虫的资料准确，失落之羽里，就有一支斧嘴鸟的部落。”他继续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大家都知道，第二次人兽战争结束后，一支兽人的部落驻扎在那片高地，他们砍伐了一部分森林——就是紧挨边境线的那一片——然后设置了关卡，建立了要塞。如果我们想去找斧嘴鸟拿‘蛋’……”
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