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戏弄条侯意若何 - 大汉王朝之文景治世 - 韬文略武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369章戏弄条侯意若何

因为汉朝沿用秦朝的法律制度,许多法律条文不尽如人意。从文帝时期开始,法治改革一直在不断地进行。如公元前167年,缇萦救父,文帝废除肉刑,而代之以“城旦舂”和笞刑,被传为千秋佳话。

肉刑被“城旦舂”和笞刑所取代,这是好事,有减轻刑罚之名,但在执行过程中,犯人往往受不了太多的笞数而毙命,实际是在杀人。皇上即位之初,敏锐发现这个问题,做出减少笞数的决定,把五百减为三百,把三百减为二百,既对犯人起到惩罚的作用,同时又保证他们在执法过程中不被夺去生命。

为使大汉律更加完善,皇上多次下令减轻刑罚,如公元前148年废除惨无人道的磔刑,代之以弃市;允许死刑犯用受宫刑或斩左、右脚趾来代替,宫刑又称腐刑,是割掉男性生殖器官或把女犯幽禁起来的一种刑罚。

在皇上的心目中,他始终认为,法律是国家稳定发展的重要保障,在治理国家方面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执法必须严格,但执法应该审慎,只要达到禁暴止邪目的即可。为此,公元前145年九月,他下了一道在历史上很有名的诏书:“法令度量,所以禁暴止邪也。狱,人之大命,死者不可复生。吏或不奉法令,以货赂为市,朋党比周,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令亡罪者失职,朕甚怜之。有罪者不伏罪,奸法为暴,甚亡谓也。诸狱疑,若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对执法过程中不奉法令,随意判案,致使刑狱不公,都要重新复议。

即使皇上多次减轻刑罚,笞数大为减少,打死人的现象得到有效控制,但犯人被打残的现象仍然屡屡发生。面对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皇上决定彻底改变这一状况。

在明亮宽敞的宣室殿,皇上召见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两位重臣。在如沐春风的氛围中,皇上开宗明义说:“笞刑在严惩罪犯方面发挥较好的作用,但笞数太多,常常致人残疾。朕以为需要改进,卿等以为如何?”

“陛下乃一代仁君,有好生之德,多次减轻刑罚,仁慈宽厚,万民称颂。”丞相刘舍别的能耐不大,吹捧皇上还是有一套的。

皇上明察秋毫,对刘舍知根知底,对他肉麻的吹捧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但皇上知道他没有恶意,因而面带微笑,不言不语。

御史大夫卫绾没像刘舍那样吹捧皇上,他想了想,冷静地说:“目前,笞数多的确是个问题,但不知降到多少为宜?”

在皇上的心目中,犯人也是人,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能随意剥夺:“那要看犯人的承受能力。”

卫绾默思片刻,说出自己的意见:“陛下,丞相,笞数三百改成二百,二百改成一百,如何?”

皇上当即表态:“这样既能达到惩罚罪犯的目的,又不至于把罪犯打死打残,朕看可以。”

“臣完全赞同卫绾的意见。”刘舍一看皇上已经表态,唯恐落在后头,立即附和。

“两位爱卿,至于如何定箠?中间如何行刑?你们仔细研究,拿出一套成熟的方案。”

“诺。”

根据皇上的旨意,刘舍与卫绾认真研究,反复比较,制定新《箠令》:

笞者,箠长五尺(115.5厘米),其本大一寸(2.31厘米),其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当笞者笞臀。毋得更人,毕一罪乃更人。”

《箠令》规定了刑具“箠”为竹制,长度为五尺,径一寸,底部薄半寸,必须剔除竹节,施刑时由原来的箠击背部改为箠击臀部,而且不准中途换人。

两位重臣拿着新制定的《箠令》,报请皇上。皇上觉得新箠令切实可行,提起朱笔,欣然批准。新箠令实行之后,犯人被打死被打残的情况得以杜绝。

公元前143年正月,为减少执法过程中不奉法令、徇私枉法、朋党比周和草菅人命,朝廷进一步规定:“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不能决,移廷尉。有令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犯人不服判决,可向上一级上诉,直至廷尉府。在鼓励不服者上诉的同时,加强对审判官吏的约束。

这说明皇上对普通百姓犯罪,采取相对宽松和审慎的态度。但是,如果官员犯罪,尤其是高级官员犯罪,皇上的态度又是什么样?会不会纵容他们呢?

闲暇之余,皇上经常想起梁王的遗言,其中关于周亚夫的许多坏话:什么性情乖戾,什么包藏祸心,什么乱臣贼子……在梁王的眼中,周亚夫罪大恶极,应千刀万剐。皇上知道梁王对周亚夫在平定七国叛乱战争中不发救兵而耿耿于怀,起初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但他说得多了,不由皇上不起疑。说实话,周亚夫治军严明,善于带兵,但性情刚直,狷介高傲,不避权贵,即使面对皇上,从不屈从,落下一个喜欢忤逆龙颜的名声。从公元前147年罢相到现在,有三年多了,期间皇上也没召见过他,不知道他的脾气和性格是否改变?皇上暗暗想:论才能,十个刘舍不如一个周亚夫,朝中大臣无出其右;论脾气,周亚夫脾气大,朕驾驭他尚有难度,更无论其他人。不如把他招进朝廷,看他脾气改了没有。如果他脾气改了,不像梁王所说的那样,将来留他做顾命大臣,畀予重任,辅佐年少太子,否则还是预先除去,免遗后患。

皇上把尚席官叫来,笑着交代:“朕准备宴请周亚夫,一会儿他就来了,他来之后,卿如此这般……”

“诺。”尚席官脸上带着媚笑,点头哈腰,连声说:“臣谨遵皇上之命。”

根据皇上的安排,使者来到周府,宣周亚夫入朝。周亚夫虽被免去丞相之职,但住在京城,没到自己的封地。听说皇上宣召自己,周亚夫心中感到有些纳闷,不禁向使者打听:“皇上找我做甚?”

使者神秘地说:“来之前,皇上特意交代,准备宴请君侯,看来君侯要时来运转,官复原职。”

“我已被罢相三年多了,皇上从来没召见过我,怎么突然会想起宴请我?”周亚夫站在原地满腹狐疑,但皇命难违,只好跟着使者,登上马车,奔皇宫而来。

周亚夫进入皇宫,只见皇上坐在御座,笑吟吟看着他。他趋前几步,行过拜谒大礼:“臣周亚夫恭请陛下圣安,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朕好久不见爱卿,心中甚是想念。卿这几年身体好吗?”皇上命令春陀,搬过来一个锦墩,赐令周亚夫旁坐。

周亚夫坐下来,朗声回答:“谢陛下关心,臣体格硬朗,健步如飞,率兵上阵,不成问题。”

“朕知道卿有统兵百万之才,乃大汉良将。七国叛乱如无卿,难以平定下去,卿战功卓著,彪炳史册,朕永远不会忘记。”对周亚夫杰出的军事才能,皇上从内心倍加推崇,高看一眼。

“陛下过奖。”周亚夫刚进入皇宫的时候,本来有一种失落的感觉,经皇上好言抚慰,心里好受许多,但他带着疑问来的,知道皇上今天宴请他,绝非心血来潮,一定别有用意。

他们好像又恢复从前那种良好的君臣关系,有说有笑,但彼此间仍然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俄顷,厨子端着香喷喷的菜肴,摆到席上。皇上邀请周亚夫:“条侯,请入席。”

“诺。”周亚夫乖乖地听命。

席间只有一君一臣,没有别的大臣陪伴,周亚夫心中惊疑不定,低头一看,不由大跌眼镜。摆在他眼前的菜肴是一大块肥腻的、没有切割的肉,另外放着一只酒爵。既没有刀子,又没有筷箸,周亚夫如何下嘴,难道下手不成?

周亚夫见状,脑子嗡的一声,马上明白这是皇上设下的闹剧,存心戏弄他。他是个性情刚直、宁折不弯的人,睁大眼睛,环视四周,见尚席官在身侧,不假思索命令:“你给在下开什么玩笑,在下有法吃吗?快取筷箸,快取刀子。”

尚席官事先经过皇上叮嘱,装聋作哑,对周亚夫的命令置若罔闻,全然不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周亚夫一看尚席官仗着皇上的权势,站着不动,心中的怒火立刻被点燃,刚想发作,说几句刺耳难听的话。在此关键时刻,皇上四两拨千斤,笑着对他说:“条侯,在朕的面前,你大喊小叫,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满意吗?”话说得很轻,但充满巨大的力量,像一记重锤,无情地砸在他的心上。皇上心里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在朕的面前,你周亚夫放尊重些,少来放肆。

一句话说得周亚夫又愧又怒,脸色忽而由黑色转为红色,忽而由红色转为黑色,不满之色、激怒之色、失意之色全布于脸上,但由于他所面对的是操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上,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丝毫不敢发作。他只好摘掉帽子,跪在地上,向皇上谢罪:“陛下,臣一时糊涂,竟然失态,请陛下宽恕。”

见周亚夫服软,皇上迁就说:“起来吧。”

“原来皇上宴请周亚夫,竟然是为了戏弄周亚夫,真是岂有此理!”周亚夫根本顾不上弄清皇上的意图,此时他已是怒不可遏,沸腾的情绪难以控制,再也没有陪皇上吃饭喝酒的雅趣。他站起身子,戴上帽子,也不给皇上打招呼,掉头径出。

皇上看周亚夫悻悻然而去,对左右喟然太息:“像周亚夫这样怏怏不乐的人,不是辅佐少主的大臣啊!”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经过这次面试,周亚夫考出一个非常不合格的成绩,他所面临的,将是皇上无情的报复。也难怪,像他这样刚直不阿的人,又没钻到皇上的心里,琢磨透皇上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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